渐渐的,我察觉车速正在放慢,而后右拐,驶上了一条较为难走的路,不断地产生轻微的颠簸。再后来,车子终于停下。
我侧耳倾听,外面竟然有鸡鸣狗吠之声。
不仅仅是济南城里,就算是普通的小城镇,老百姓也不可能在家里养鸡。就我听到的声音判断,我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乡间农场。
哗的一声,我右手边的车厢门向后滑开了。
“夏先生,请下车。”连城璧的声音又响起来。
奇怪的是,外面一片漆黑,竟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
从时间上判断,现在是白天。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应该是车子开进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我站起来,走到门边。
一道光柱从头顶射下来,照亮了车厢外的狭窄铁梯。
我下了车,由那光柱指引着,一步步向前走。
地上铺着粗糙的红砖,砖缝里冒出绿茸茸的草芽,偶尔还能看到紫色的小野花。虽然看不见四周的景物,但我的左后方一直传来狗叫声,直线距离的话,大概有三十步之远。
向前走了接近一百步,光柱下出现了一把半旧的藤椅。
“请坐。”连城璧的声音从右前方传来。
我沉默地坐下,双掌放在膝盖上,沉着地等待着。
光柱无声地消失,四面一片漆黑,连一丝响动都没有。
我耐心地等待着,并不开口抱怨。当然,在这种环境里,就算抱怨,也只是自取其辱。
嗡的一声,我的正前方突然亮起了一道蜿蜒游动的银光,大约有手指粗细,像一条破空而至的银蛇,瞬间就到了我胸前两尺之处。
我没有轻举妄动,以银蛇飞射而来的速度,如果有恶意的话,只怕瞬间就能射穿我的胸口。
银蛇停住之后,一寸一寸向前,再进一尺,再次停止。
我慢慢的抬起手,无声地伸过去,张开手掌,覆盖在银光上。
一切全凭直觉,根本没有道理。常理而言,此刻应该是避开银蛇,以免遭到戕害才对。
我握住银光之后,连城璧才出声提醒:“夏先生,请握住银线——对不起,你已经握住了,请恕我多嘴。”
她的语气十分惊诧,大概没有猜到我会提前行动。
那银线猛地抖动了一下,接着就有一个声音传过来:“夏先生,幸会,幸会。”
我无法描述此刻的感受,因为那声音不是从黑暗的空中传来,也不是传入我耳朵里,而是从那银光上传来,传入我掌心里,借着手掌、手腕、小臂、肘关节、大臂、肩膀、脖颈、耳鼓这样一条特殊的渠道,再进入我的听觉系统里,使我在一瞬间“听到”它。
“什么?怎么会?”我的内心仿佛遭到重锤猛击,被这种交流方式惊到了。
声音的传递方式分为好几种,大部分都是大众熟悉的。而刚刚这种,是在以上方式之外,被称为“骨传导”,近似于意念传递、传音入密之类,但却又有本质的不同。
通过“骨传导”得到的声音,是对方最真实的声音,没有任何修饰的成分。
我感觉到,对方的声音非常威严,但也不乏温和,仿佛是宝座上端坐的君王,以体恤、怜悯的语气对着跪在阶前的臣子们训诫,既有褒奖鼓励,也有鞭策约束。这声音一传入我的耳朵,我脑子里立刻联想到金殿、玉阶、龙饰、皇宫,心里便多了几分敬畏之意。
“不敢当。”我低声回应。
“这次请你来,是想借助你自身的巨力,把一直以来困扰我的几个问题澄清一下。我这里虽然也有一部分精兵强将,但都囿于自身智力所限,竟然不能解决区区几个小问题,实在是有些惭愧。秦生战国,于六国合围中脱颖而出,平定齐、楚、燕、韩、赵、魏六国,如同探囊取物一般,水到渠成而已。天下之智一石,我大秦独得八斗。在如此情况下,按理说,没有我解不开的谜题——”
那声音停下,光柱在我右前方亮起来,圈定了一个被反绑在木桩上的女孩子。
光柱一亮,那女孩子受到惊吓,立刻抬起头来,向上仰望。
我认出来,她就是蓝石大溪地里的那个乘舟探索野湖的女孩子。而且我知道,她是卧底,能够把探知到的情报通过无线传声器传给接应人,也就是密林车中那戴着墨镜的女子。
“夏先生,我把她交给你,生死囚放之权都交给你。”那声音又“传”来。
“阁下要什么?”我开门见山地问。
女孩子是秦王会抓来的囚犯,他们不好处置,却要把这烫手山芋交给我,自然有其用意。
“我怀疑,她是长江的人,可她偏不承认,令人非常棘手。夏先生,你很聪明,知道这是一道考题。但是,不要问我要什么,这个问题本身就是考题之一。呵呵,既然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考试,真正的高手如夏先生这般,是不需要考卷的。自考自答,自我顿悟,才会令我手下那么多人心服口服。不是吗?我就在这里,所有人都看着你,请开始你的考试吧夏先生。”那声音“说”。
对方提到了“长江”,在这里,这个名称自然不是指横贯中国南方的那道天下第二长河,而是一个神秘组织的名字。
我放开银光,慢慢地起身。
准确说,那是一条银色的绳索,触手之处,感觉上面带着一丝奇特的温度。握着它,就像握住了某个人的一根手指似的——当然,我知道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