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可是闹出了人命,就不得不管了。外间在风传前几日齐六姑娘中了毒,而冯嬷嬷的丈夫似乎难脱嫌疑。”说到此处,李捕头含笑的眼睛横向冯嬷嬷。
然而他的笑却像霜芒似的,扎得人生疼。
冯嬷嬷闻言,脑子轰的一声,顿时眼冒金星,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众人一片哗然。
朱嬷嬷也想晕过去算了,却是不敢,边扶着冯嬷嬷边跪下哽咽道:“小姐,冯嬷嬷两口子断不能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求小姐明察,求李大人明察。”
情况越混乱,齐青玉的思绪却越清晰,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害人,现在她都不能心慈手软了。
她转身挥舞着小手要齐大太太抱。
老太太也没拦,依然从容不迫地命人看茶,淡定地请三位捕头落座细谈。
齐青玉把玩着齐大太太手上的金指环,暗暗地在她手掌上面写字,将从张家禾处得来的消息告知她。
齐大太太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瞅着齐青玉,却见她好玩似的将头摇成博浪鼓,不疑有它。齐大太太无奈何地地叹息一声,将痛心的目光投向何嬷嬷。
对方似乎没有察觉,一直低着头,隐约可见神色凝重,微胖的身子一直轻轻发颤。
后面二老爷、三老爷和四老爷一直递着眼色,你疑心他,他疑心我,几乎就要动粗了。
几位太太却是缄口不语,只是神色都略显怪异,更有着一丝惊惶。
当齐老太太从李捕头口中,将冯嬷嬷家男人张天福及李桥所生之事来龙去脉摸了个清楚时,她看上去顿时像老了十岁。
家宅不宁,如何将家业发扬光大?她抬头望了眼苍天,苍天深邃高远,毋有言焉。
当齐青玉从齐大太太大腿站起来,小身子扑腾着走到崔姨娘怀里时,齐大太太这才艰难地开了口:
“母亲,李捕头。妾身曾查过小女青玉中毒之事,吴小姐也来诊断过,确定是乌头剧毒。当日是吃了一碗燕窝后出的事,妾身起先是认为侍候小女的奴婢动的手脚,但老太太仁慈,妾身怕错怪好人。所以请何嬷嬷暗中调查,她……”
“饶命啊,老太太!”突然间,何嬷嬷惊声尖叫着打断大太太:“李爷,饶命啊,奴婢当时也不知道那是毒药……是大太太吩咐奴婢添到燕窝里面去,她只说六姑娘爱吃甜食,加点糖下去。奴婢哪里想到大太太心肠这样歹毒……”
谁会料到何嬷嬷居然会丧心病狂、胡编滥造倒打一耙,齐大太太母女措手不及,都惊呆了,哑口无言地怵在那儿。
齐青玉也显得错愕,要知道如此,怎么也不能让府衙干涉此事,却碍于年纪不得发作。
“够了!”一声喝斥骤起,打断了何嬷嬷的话!众人一瞅,居然是崔姨娘挺身而出,皆是一惊一乍。有人也想帮腔,但上有老太太、府衙老爷在,却是不敢置喙。
“崔姨娘,让她继续说。”齐大太太红了眼。
齐老太太也是震惊不已,脑袋嗡嗡作响,深深吸了口气后,朝李捕头致了个歉,才示意眼巴巴瞅着她的何嬷嬷往下说。
何嬷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奴婢见六姑娘吃下燕窝后直呼痛,吓得半死。奴婢担心出事正想要禀告老太太,但大太太威胁奴婢若是敢泄露出去,就要把奴婢卖给人伢子去,奴婢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呐。老太太心疼六姑娘,吩咐崔姨娘调查此事时,大太太就找上了奴婢,吩咐奴婢把脏水泼在冯嬷嬷身上,好……好……好……哎呀!”
何嬷嬷捶胸顿足,羞愧至极,愣是说不下去了。
众所周知,冯嬷嬷是朱嬷嬷姨甥媳妇,朱嬷嬷是老太太的心腹。
“到底是为何,你可是说呀?”老太太压低了声音,努力控制想发飙的冲动,看她几十年来仁心仁德都养了一帮子什么人呐!
“说吧何嬷嬷,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齐大太太站了起来,面如土色,沉痛地注视着何嬷嬷。齐良玉惊怕地捉紧了曾氏的手,想要母亲坐下。母亲的手不像平日温暖,而是像冬日的雪块,冰凉得瘆人。
“这位何嬷嬷,本捕头在此,你毋须害怕,尽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李捕头也适时发话了。
齐青玉眯了眯眼,想回头探一探几位婶婶的神色,看有无端倪可察。因何嬷嬷不见得有这么聪明,分明是受高人指点,然而她怕暴露自己的心思,还是忍住了。
何嬷嬷抹了把眼泪鼻涕,才继续道:“奴婢自知犯了大错,每天是阿弥陀佛不下百次,后来老太太又将此事交给大太太调查时,她为了洗脱嫌疑,居然要求奴婢嫁祸冯嬷嬷,还找人……哎!”说到此处,她顿住了,只不住地抹泪,还追悔莫及地瞅了昏迷的冯嬷嬷一眼。
一旦接触到朱嬷嬷探究的目光,却立刻避开,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不是摆明暗示别人,冯嬷嬷那口子是齐大太太找人灭的口!
真是罪恶滔天——齐大太太苦涩地笑了笑,转身望着齐老太太,平静地等候发落。
事关人命,若是自家关上门来处置,还可权宜行事。可是现在上有衙差下有奴仆成群,家丑要外扬,齐家声誉就要一败涂地了吗?齐老太太彻底懞了,良久都回不过神来。
老爷子,齐家就要败在我手里了吗?老爷子啊!
李捕头不敢担误时候,说要把一众嫌犯带回府衙候审。
此事实在太匪夷所思,堪称峰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