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呛了几口气才缓过来,面颊上还有些残留的水渍,想来是刚刚吐出来的,而发间的水已不再连结成珠,只是还黏糊糊的贴着脸颊脖颈。
“我去再多拾捡些柴禾,夫人先将身子烤干些。”王翦如是说道,随即便不见了人影。
我回忆着那个梦,一遍遍回顾着,只因我本以为死了就死了我就会忘记,可有些存在心底的东西,哪能是刻意去忘记就当真能忘记的?不过是一时不曾去想起罢了,一旦触发,记忆便能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将你压得生生不能喘息。
我怕我会忘记这个梦,虽是噩梦,到底却是个甜美的噩梦不是?我一边希望着自己不曾梦醒,就这般随着家人去了算了,可一边意识到这只是个梦时,却又无比清醒的知道,我不会也不能止步于此,我的亲人还有阿政和扶苏,为了他们,我要连着我死去的三个亲人一起活下去。
弟弟,我那鬼头鬼脑的小机灵弟弟,是阿姊不好,阿姊不敢将你想起。
我对着篝火发呆,眼泪却再也止不住了。这十来年,我刻意去忘记而不敢想起的亲人,终究还是根种在我心底的痛。尤其是我那小弟,如若阿姊早些去寻那巫医,而不是傻子般的去求那些恶仆帮阿姊,小弟,是否你现如今也该是翩翩少年郎了?
潮湿的身子裹着篝火的潮热,烘着湿漉漉的我在迷蒙中睡去,这回,倒是再没做梦了,一觉睡到大天光,王翦就站在不远处远远地看着我的方向。
呵,这钱桀还真是一语成谶说中了,王翦呐王翦,你倒是来救驾的呢,还是来杀人的?
他说他是阿政派来的,可却无形之中,将本寻不着我们踪迹的追杀我的人都引了过来,反而促就了我提前疯逃,几近溺亡。
见我醒了,王翦咳嗽了两声,问询过我可否靠近,我点头之后,他才踏着方步迈了过来。我瞥了他一眼,“你是怎么寻到我的?”
言语间,我只觉有些腹胀,下意识的抚了抚肚子,怕是昨夜灌了水受凉了。
“末将一路问询着小镇上的人家,寻直一当铺时,见着一块成色颇好的玉玦,又是小篆文字,底下更刻有我大秦名家的篆章,我便大胆揣测是夫人之物,这才寻着大致的方向问到了,果然有一男子带着两女子沿途往秦的边境靠近着,这才寻了来。但末将不曾想到,那些刺客也跟了末将一路,是末将失职……”王翦说着,跪在我身前,颇为痛心模样。
我叹息一声,“罢罢罢!既已到了如此田地,却也未必不是好的。只是,我怎的知道你到底是大王派来的人,还是要追杀我想将我生捉活擒的人呢?”
此前,我并不认识王翦,故而也不能确知其身份到底如何,他虽救了我,可谁晓得他是要救我的还是为了活捉我,从而立下更大的功劳呢?
王翦颇有些无辜的睁大了眸子,他不曾想到我会这么问,当即便在身上摸索起来,“末将有大王给的手令的,待末将找出来。”
然,他翻找了半天,都没摸出个屁来,半响,只无奈道,“想是落水时遗失了……”
“找不找都不打紧了,如今,除却相信你,我又能如何?”我叹息道,我只身一人,如今除了跟着王翦寻回大秦的路,我还能怎么办?倒是这王翦,不知比那钱桀如何?应当是更靠谱些的罢?
王翦憨憨一笑,这老实模样倒被我瞧了去,吕不韦曾教我相由心生,如此看来,这王翦应当不是什么坏人罢?
寒暄几句,便确定大致路线,准备先寻了精卫再返秦。正欲起身随王翦一道寻路,不想腹中生起阵阵绞痛,下身如涌流般,当下我心中便咯噔一下,顺手摸去,果然满手猩红!
我红了脸,不想王翦回眸恰巧见了我满手的血,他慌张跪到我身前,“末将该死,昨日未来得及检查夫人伤势,夫人伤着哪儿了?末将这就替夫人查看伤势。”
不待他说完,我目瞪口呆颤抖着手,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