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卫也随着我一道儿进了屋,王翦和钱桀更是各自散了,只留下刘家老小,在堂屋里叹息着。
稚嫩的女音,孤寂的在屋里嘤嘤哼唱着,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了裹了裹,爰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硕鼠啊硕鼠,这硕鼠终究不是野田鼠,却是自家的耗子。由刘老汉那小孙女儿传唱起来,何其不是一种讽刺?
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我不过路过这白水县,也待不得多久的,又与我何干呢?更何况,若非他们愿意收留我们,似我们这般身份可疑的人,没被人轰出村子、露宿林子就已经很好了,刘老汉一家还愿意让我们过一夜,给了我们甚好的食宿,该是我们感激的。
夜,就该是静谧的,如此,安歇了也甚好。
次日清早,听刘老汉言说,过了白水县又有些荒芜路程要走的,故而王翦早早的便去早市买些干粮之类了。
刘老汉家关了庭院大门,刘邸也得以在此时光明正大出来,与我们一道用着早膳。这钱桀也是个懒的,因着有王翦在,倒是学会了偷懒,什么都使唤着王翦去做了,本该他一起上早市的,他便躲了懒,此刻嬉笑着用着早膳逗乐精卫,却也颇为安逸。
钱桀身手矫健我早见识过,虽不喜他为人处世,到底如今秦正是用人之际,如若能用精卫绑住这么个人,放在阿政身边,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故而我虽不喜他,但到底容忍了他。他为人虽狠辣又只图利益,但到底,对精卫却是好得没话说的,前些日子行多了山路,精卫脚磨起了水泡,精卫不过哼唧了一声,他便二话不说背着精卫走了一程。可见,他对精卫是动了真心的。
王翦这一去便是大半个清晨,本该赶在辰时前就上路的,可直至辰时一刻,王翦才回来,只是,他此厢回来却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一小队人,还有——阿政!
“青凰!青凰!”阿政熟悉的嗓音在门外唤我名字时,正喝水的我差点没呛着,端着的茶盅都没拿稳,洒了一桌子的水。
我激动得站起来,奔至门口探出脑袋,果然见阿政风风火火从外面奔走进来,满面喜色。
阿政居然来了白水县!他是来寻我的!我再难抑制住心头激动,冲出门时早已满面热泪,与他紧紧相拥在一起。我哭着,喊着阿政,生怕这不过是一场梦!
可他确然是在这儿的,厚重的胸膛,强健有力的心跳,都无时不刻的在提醒着我,活生生的阿政就在我眼前,他来白水县寻我了!
我搂着他还不愿松开,但闻他哽咽着道,“政以为,政这辈子都看不见你了,得到你在这附近的消息,政便来寻你了,还好,还好你还是政完完整整的青凰……”
我亦是哽住了嗓子只哭得出声却说不出话,喜极而泣是不在话下,可不等我喜完,心头之惧更上心头:阿政离了咸阳,便没了安全之所,我若是个香饽饽,那阿政便是熊掌般炙手可热。
大秦今年多国丧,国丧国丧,这丧……究竟会落在谁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