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慈祥温和的笑着,将我和元曼的思绪都渐次拉回了十来年前。当年赵姬的敌对、吕不韦的搅弄朝政、阿政的力不从心、我的无奈、阿房的势微,这些景象犹如昨日之景般匆匆从我眼前掠过。至最后祖母将险些被送去赵国的元曼带回华阳宫,和扶苏同躬亲抚养在身侧,这才保住了两个孩子得以成长到如今。
元曼听得小脸儿崩得紧紧地,只是依旧不理我。
她若是起了疑心,必然是不会再轻易相信的,怕是接下来她会好生自己调查一番才会信的。
我也不急于一时,终究她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没有任何所谓的势力和实力,无足畏惧。更重要的是,此事本来就是谣言,我真正该查的是谁在这背后捣的鬼。无论是谁,居心不良也好,妄自议论宫中是非也好,都定然不能轻饶。
听罢故事后,元曼只是破口大骂了几句赵姬,“她自己不过也是个丢人现眼的货色罢了,为人居然还这般歹毒,后来还干了那么多不要脸的事,父王怎么当初就没将她和那假阉人一起弄死了?有这样一个祖母,我都嫌丑。”
正欲斥责,祖母却比我先瞪了元曼一样,“说的都是什么话!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祖母,你的长辈,更是你父王的母后。元曼儿,今日你所言可万万不能教你父王听见,莫不然,只怕你父王是会恼的。”
“可她为老不尊,还不兴得旁人说她几句了?”元曼顶嘴道。
祖母面色更加严肃几分,眉眼一竖,刹那间元曼便知道了自己说错话。于是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再不敢多半句嘴。
在华阳宫又陪着祖母说了会儿体己话,我才匆匆回了青鸾宫内。
赵高将祖母病重的消息告知了阿政,阿政傍晚归来时跟我着急此事,议论了一番,我与阿政才决定将精卫暂且拨回咸阳宫。她素来精通药理,照顾病人她比寒鸦姑姑在行,更比寒鸦姑姑年轻些多把子力气。
画眉替我调查着那日是谁在宫内多舌的,原本这宫中人数众多,也不见得能将人逮出来。可也不知画眉动用了什么手段,最终将可疑之人锁定在了宫中六名婢子身上,拿来了青鸾宫。
晌午过后不多时,这六名婢子被捉来,都不是什么熟面孔,生得很,也都不是正经的哪个宫里当差的,多是些干散碎活儿的宫娥。
将这几人捉来之后,我当即便派人去将元曼接来了青鸾宫内,这丫头听说捉着了那日瞎编的婢子,急啄啄的也就赶了过来,当即便拎出两个一直低眉顺眼的婢女。
还不待我发话,两个宫娥便头磕得直响的告起了饶,“夫人饶命,公主饶命。婢嘴贱了胡乱议论的,婢不是有意揣测夫人的!”
元曼冷笑着,蹲在其中那个哆嗦得厉害的婢子面前,长长的指甲顿时就抵上了那婢子的脸,“那日你们说的什么,今日大可再说一起。本公主想知道,你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是否又有真凭实据,可以证明你说的话。莫不然,本公主素来是喜欢划花人脸的,刮花了你的脸,再将你五马分尸了丢去喂野狗,本公主才觉得解气。”
那哆嗦得厉害的婢子顿时便唬得颤得更厉害了,磕头磕得更脆,“公主饶命,公主饶命。这一切都是兰儿跟婢说的,婢什么都不知道,婢只是跟着附和了两句。”
那被称作兰儿的婢子,恶狠狠的回瞪了她一眼,蛮横着也不答话。
元曼微微抬起下颌,“哦?都是她说的啊?”小丫头年纪不大,倒是俨然有一副刽子手的狠戾劲儿,瞬间闪到那兰儿面前,“她说是你说的,你若能证实你的话,找出个证据,本公主兴致好了,说不定能饶你不死,顶多割了你的舌头而已。”
然,那兰儿却猛然怔怔的,狠狠咽了口口水,睁圆了眼睛死死瞪住元曼。
下一刻,兰儿的嘴角溢出满口鲜血,喉头堵住哽着,暴死于元曼面前。惊得元曼慌张得往后一坐,坐在地上,半响,才无助而慌张的唤道,“母妃,她……她死了!她咬舌自尽了!”
天边的火烧云被这血色燎得更红了几分,撕得残阳愈发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