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是个心软嘴硬的,从前,我还以为他是个石头心肠,除了心疼阿房,不会再分半点关心于旁人呢!
我轻声笑了笑,却不想牵扯到微微愈合的伤口,撕裂的感觉疼得我一阵呲牙。
他紧张的向前拖住我的后脑勺,捉住衣襟替我拭去额头渗出的细密的汗,“叫你不小心,该!”
他骂了我一句,我只看着他一脸严肃的表情,使劲儿憋住笑,憋到最后,只憋得满脸通红,和他一起笑了起来。
见我虚弱得紧,他缓缓将我放下,温声对我说道,“青凰,你躺着歇息便好,政就在你旁边同你说话。”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问道,“今日下了朝,吕相爷没要你去做功课?”
阿政颇为不耐的撇撇嘴角,“我同他说夏太后病了,想与我说说话,他便早早的放我回来了。”说着,骂骂咧咧道,“这也管着政,那也钳制着政,有他在一日,政只觉得哪儿哪儿都闹心!”
他不是因为吕不韦管太多而闹心,他是担心吕不韦大权在握,如若他稍有不慎,或者有脱离吕不韦掌控之嫌,吕不韦便会发动朝纲政变,将他挤位。
毕竟,吕不韦有将先王子楚从质子推上国君的先河,谁又能保证他会不会推翻阿政,将嬴成蟜推上王位?亦或者,抛却王室,自己来当这大王?
莫说是阿政,关于忠诚这一点,目前我也不能完全肯定吕不韦对嬴姓一族是否完全忠诚。他当着祖母的面,虽一脸虔诚的模样,可到底我祖母还是能钳制住他的,没了我祖母,吕不韦又会是何等嘴脸呢?
哄笑罢了,阿政忽而异常严肃的看着我,问道,“青凰,政还有一事,想问清楚你。政不想时日久了,对你产生误会,所以政此刻想问清楚你,为何你近段时间频繁与吕不韦交往,甚至……拜吕不韦为师?”
我惊诧:我拜了吕不韦为师,他都知晓?
随即了然道,大抵是吕不韦告诉阿政的罢?吕不韦素来是个好大喜功的,偏生他也有能耐好大喜功。如此之意,岂不是:连你的人都得服从于我,听我号令,你更应该听我教诲!
殊不知,吕不韦此举,怕是将他与阿政之间的沟壑更加深了几分。
我叹息一声,才道,“我本厌恶吕不韦至极,可祖母偏偏要我敬他!这段时日,我往来于吕不韦府中,见他府上的确门客如流水。可见他在此方面,确确是耗费了不少财力物力的。向来国之兴盛,且看纳贤一事便能揣测三分,吕不韦此举可谓为国添力的好举措,只是……”
阿政听着我的话,面容已然黑了三分,我知他是不悦。
他,有的时候,还真是偏执得紧!
我知不能违逆了他的意,索性将心中想法也道了出来,“一来,我可以暗中为阿政寻觅招揽贤士;二来,我在吕不韦府中时时待着,他有何逆乱心思,岂不是也能及早察觉?”
闻言,他的面色终于有了几分动容。
默了良久,他却叹息一声,“如此是好,可政怎么忍心将你置身狼窝?”
我见他还是不肯松口,只宽慰道,“祖母在一日,他便一日不敢动我,不是吗?”
“那也不行!”他怒道,“政未加冕,难免行事憋屈了些!可政还不至于懦弱到让政的女人来为政以身试险!”
他的语气,带着七分霸道,三分宠溺,却难得的暖入了我的心窝子里。
仰面看着床幔,淡绿色的轻纱微微随风舞动着,颜色颇为喜人。
“你许我去,祖母总会强迫我去的,你信不信?”我歪过脖子笑眼看他。
他僵了僵,站起身来,吼道,“赵无风!画眉!”
震天吼很快便将这二人召了进来,二人还以为自己犯下什么过错,慌张的跪在阿政面前,脸色严肃憋得煞白,不敢吱声。
见这二人进来,他的言语方缓和了些,只对我警告道,“下回出宫,你必须带着他二人,行事方便些不说,更能防卫你自身安全!”
说罢,他转身沉下嗓子,对跪在地上的二人冷冷道,“若夫人携了你二人出宫,还有个什么差池,孤必要了你们的命!”
语毕,他方轻松了些,挥手让战战兢兢莫名其妙挨了训的二人出去了。
我看着他只觉好笑,不成想这嘴硬的,不忘再叮咛一句,“你好生歇息,回头精卫会带人来好生照顾你的。政,不准你再出任何差池!”
说罢,他气呼呼的出去了。
难得瞧见如此模样的阿政,我只觉可爱得紧,原本劳累的心,也舒缓不少。
不几日,赵姬挑选的美人便该进宫了,我正为该如何打发这些美人发愁,加之体累多病,烦扰得不行,每日只没由头的发燥。
阿房日日来陪我散心,只无奈她看见我的伤势,又听画眉夸大其词一番,只难受得捂着心口,恨自己帮不得半分忙,看我为阿政劳碌成这般模样,她却还要拖累我护着她,当真是要羞得没脸了。
由此,我与阿房二人都不由得日日相对叹息起来。
赵姬选下的美人名单下发至我手中时,不由得还是惊了我一跳,六名女子,全然出自歌姬舞坊中。看罢那名单,气得我直将那诏书往地上一掷,骂道,“赵姬这脸终究还是不要了,狠狠掴了自己一巴掌不算,还要将这脸丢到大家面前!也不知先前是谁说,阿房出身低贱,配不的阿政,如今她选的美人,王侯贵胄之女尽数裁去,剩下的是绝色善歌舞的,当真是不要脸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