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崇恩拼命地将头往后仰,尽力地避开刀锋一些,他的两眼一斜,盯着原夕争,意思是我这条命都看你的了。
原夕争略一低头,然后伸出手指轻轻在剑身上滑过,微笑道:殿下,可知道剑有三用?
李缵薄唇微启,弯了一个弧度道:哦,说来听听!
原夕争轻笑了一声,道:下士之剑用以杀,将军之剑用以令,君王之剑用以威,殿下……其实杀与不杀这个人,你的心里早作决定了,不是么?
李缵盯着原夕争半晌,突然仰头大笑,将剑抽了回来,笑道:跟子卿开个玩笑,没有吓着大家吧。
顾崇恩呆若木鸡,象是真的完全吓呆了,李缵却是淡淡一笑,对他说道:你那个主意甚好,这狗字务必要大一点,因为我此来匆匆,没有来得及给南帝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如今你倒是给了我一个好主意,不如我将这个字借花献佛,转赠于南帝,以表我的敬意。
说着他反身,冲着南帝行了一礼,南帝的脸色难看之极,却笑道:那就多谢二殿下的美意了。
原夕争闭了一下眼睛,心中轻轻叹息,此后的酒吃得也无甚味道,顾崇恩偏偏还坐在身边,他的脸色黑得跟个锅底似的。
原夕争叹气道:老顾,这官你还是快辞了。
顾崇恩思虑再三,才长叹道:数十年抱负啊,都付之东流了。
原夕争失笑道:这满朝文武,京城商贾贵胄莫非老顾你还有谁的饭局没蹭到么?
顾崇恩用手指了指原夕争,道:竖子,你安知老顾的深意,我走遍京城为得是替南朝寻找人才啊……
原夕争忍笑道:可找着了?
顾崇恩屈起手指道:一个半。
原夕争笑道:哪位能入老顾的眼,下回给我引见一下。
顾崇恩叹气道:不必了。
为何?
顾崇恩又长叹了一声,道:因为都在这里了,一个是你,半个是我。
原夕争再难忍笑意,不由噗嗤一声,楚因与李缵本来就目光一直在他们这边环绕,原夕争一笑,两人的心都是一阵狂跳,只觉得这一笑,当得起色如春花四个字。
李缵的眼神总是似笑非笑,看似轻淡,但望深里看,却能见他眼底如深潭,望之深不可及底,有一种令人情不自禁迷失之感。原夕争迎向他的目光,眉稍略略上挑,似微带挑衅,李缵见了突然露齿一笑,仿佛愉快之至。
楚因觉得尽管自己的目光很少离开过原夕争,可原夕争终归只是对着李缵的目光,两人虽看似针锋相对,但又似乎有一种棋逢对手的默契,这种默契令楚因觉得三人之中,他与原夕争之间远不及李缵与原夕争之间亲密,楚因缓缓饮下了杯中的酒,落下眼帘。
李缵转过头笑着对南帝道:陛下,我听说原氏子卿对南朝的风土民俗颇有见地,不如借我几日,让我有一个好向导。
南昌帝楚暐只要李缵不再发怒,自然样样都好,听了便立即吩咐道:这又有何难,原夕争,你便陪同二皇子四处游览几日,要记得务必令二皇子觉得宾至如归!
原夕争心中烦恼,但也无可奈何,只得被李缵就这样纠缠在了都城,出了皇宫便令马夫先回,只说事情已经办妥,自己另有要务,几日后便可返家。
顾崇恩忙着辞官,自然也无暇与原夕争多话,但刚走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悄声道:子卿,我看这李缵对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原夕争皱眉道:老顾,我一清二贫,有什么值得他一个堂堂北齐二皇子挂念的。
顾崇恩翘了翘羊胡子,道:你知世上绝色何意?
色艳之最而绝后来者。
顾崇恩嗤之以鼻地摇了摇头,道:肤浅,这岂是字面的意思可以表达?
原夕争只好道:愿听高论。
那是画者急着找笔想要一拓眼前之人,却发现找不到一色来配此人的风采,只好大呼没此色也……
原夕争连连称是,含笑道:子卿受教了,果然常听人说与老顾一席谈胜读十年书。
老顾不屑地道:这种俗人哪里能懂我,子卿你想世上无一色能描拟的风采当世能有几人?
原夕争笑道:不曾见过。
老顾一拍原夕争的肩膀,道:多照镜子。说罢便一摇三晃,长吁短叹地离去。
原夕争莞尔,还没起步,便听到有人喊道:子卿,不知道这会儿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