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铭玉涕泪横流,像是强忍着痛心,深深瞧了贾府的门楣一眼,仰天叹了一口气,一抹泪水,脆声说了一句“林府与贾府今日起,再无瓜葛,再无亲戚情分,好自为之!”便佝偻着身子,仿佛承担了千斤重压,踟蹰往前走去。
围观的百姓中有那感情丰富的,自然也陪着流了两行泪,纷纷叹息指责着贾府,最终也不过摇摇头,与微风中,再添一抹谈资。
林铭玉转了一个圈,表演完伤心欲绝的被背叛亲戚戏份,便晃悠着钻进一条巷子,上了一座茶楼,雅间里面,宋文宁端了杯茶,立在窗台前往外看。
“若不是知晓你的打算,我也要教你骗了,好一出热闹的大戏。”林铭玉因一番哭诉表演,眼眶还有些发红,嗓子实在有些儿干了。宋文宁便把手边的茶递了过来。
林铭玉接了,一气儿灌下,又自己添了一杯,再喝下半盏,方觉得舒服了。做到窗边,往外瞧着那头的热闹。这窗正对着荣国府大门,方才他说得痛快,又痛快的走了,心里其实也惦记着接下来的戏肉。瞧着薛蟠也是有备而来的,应该不会让他失望才对。
国公府门前吵吵嚷嚷,不多时双方便厮打起来,引得巡城的官兵过来镇压,梢头混在人群中,看到事情始末,这会儿来到茶楼,学给林铭玉听。
薛蟠果然不是个蠢人,紧跟着林铭玉,他与贾府来了个割袍断义,许是不忿贾府把宝钗抹黑太过,便厮打起来,大闹了一场。虽然被兵马司的人拿住了,但不知上头拖了什么人,不过一日,便被毫发无伤的放出来。贾府吃了这样一个亏,虽然得了兵马司大人的慰抚,但紧跟着,后宫的申斥就落到贤德妃的身上,这对贾府来说,才是致命的打击。至于名声什么的,贾府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挽回什么了。
对于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王夫人,贾母真是恨之欲其死,然而,她毕竟是贤德妃的生母,休妻是不能了,只能关在后院的佛堂之中,再不能踏出院子一步。也不许人探视,被关佛堂那日,王夫人跪在贾政脚下苦求,贾政不为所动。
赵姨娘穿着紫色轻衫,头上赞一朵鲜活的宫纱玉簪,素手带着一直油碧翡翠镯子,端着茶轻声细语地对着贾政劝道:“老爷息怒,喝口茶润润喉咙。”
王夫人目眦欲裂,她要强了一辈子,临了却还被一个娼妇踩到头上不成,她扑上去。指甲划伤了赵姨娘的侧脸,一缕红线细细密密沁出来,在赵姨娘惊恐的尖叫中,王夫人发出癫狂的笑声。
王夫人不可能放出来了,她注定在佛堂中,青灯古佛度过余生。
然而,其他人的日子,还是要照过。
最难过的是贾宝玉,前一日还做着娶林妹妹,与林铭玉一道上学举业的美梦,后一日,母亲便被迫荣养奉佛,府里一股低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晴雯从屋外头进来,手里的燕窝温热刚合适,端到贾宝玉面前,用勺子轻轻搅动,嫩白的小手尾指弯弯,指甲上的蔻丹鲜艳欲滴,她低下头,细腻的脖子呈现在贾宝玉眼前,幽幽的香气萦绕。晴雯一笑,柔声道:“二爷,用些燕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