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掉下悬崖的那一刻,君墨整个人都是蒙的。
悬崖上到处都是尖锐的石头,凸出的灌木,甚至是横亘而出的粗壮树干,砸在身上很疼,身体各处撞过去的时候,更是让人疼得五脏六腑都揪起来了似的。
可是君墨此刻却没心思去顾这些,甚至于骨头撞断了几根都没觉得怎么样,他有些事情想不通,更想不明白。
在悬崖边儿上的时候,他本来可以不必掉下去的,但是他想要诈死,就不得不这么做,至于接下来扔给林霄的烂摊子,他觉得那都是林霄活该的。
可是当这个人唇边带血的冲到了他的面前,甚至毫不犹豫地帮他挡了带毒的飞刀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不蠢,自然看得出来,林霄这一身装扮还是当日收徒大会所穿,胸前染着新血,唇边血迹未干。
这一切都只能说明——他整整闭关了一个月,且刚刚闭关出来,吐了血,却丝毫顾不上自己,就朝着这边来了。他担心自己,不想让自己死。
他踩空掉下来的时候,林霄根本没必要跟着下来的,可是他毫不犹豫地就跟着他跳了下来,且还冲了过来,将他护在了怀里。
疼吧?
很疼的吧?
可是他为什么闷哼连连,却还是死死护着他?
难道是他错了?如果这个人真的是跟他一样的重生,他真的能够为了功法做到这个地步?如果他要的是功法,又不是他君墨的安危,那他根本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啊。
可是若他不是为了图他的什么,他到底是谁?这天下,竟还有人能够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吗?
他并不是父亲,如果他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他笃定自己就会认出来。
那么,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显然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答案。
两个人狠狠地摔在了谷底,这一摔,几乎摔断所有骨头。
周围景色的荒凉和危险,跟上一世一般无二,只不过这一次摔得半身不遂的不是君墨,而是林霄。
看在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君墨忍不住颤了颤,手脚有些发凉。
这个人,从始至终都在护着他,即便是中途他故意错误闪躲、实际却是朝着岩石上撞击,这人也硬生生替他挨了。
堂堂金丹期的修士,竟然会被摔成这个样子,这里面,有七成是他的功劳。
只是此刻,这人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甚至连呼吸都清浅得像是随时都会没有了似的的时候,君墨忍不住颤抖了起来,竟生出一种惶恐来,像是有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被他做了,又像是有什么原本能抓住的东西,被他亲手扔了,且狠狠地践踏了。
他伸手过去抓他的胳膊,想将他扶起来,然而手不过刚刚碰到了他的衣袖,就见这人倏地睁开了眼睛。
那一双眼,竟是冷得吓人,让人就像是一下子结了冰,再狂热的心也能被这一眼给冻成冰碴子一样。
“师,师尊。”君墨有些心虚,不敢去看那双眼睛,然而他回避地低下了头,却看到那人身上雪色的长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血色沾满。
他的手又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看着那单薄的身子,看着这人一动不动地瘫在地上的样子,心中有些难受。
“师尊,我……”他剩下的话全部都说不出口了,因为眼前这个人的状况显然不太对,像是忽然间就心如死灰一般。
那样冷,那样可怕的眼神,明明应该觉得害怕的,可是他不知为何,眼眶有些发酸,一股灼热的感觉涌上了眼眶,让他下意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师尊,对不起。”他说道。
然而林霄并没有理他,那面无表情的脸,那没有任何情绪的样子,甚至让人怀疑这人是不是还活着。
“……”林霄的嗓子一阵蠕动,发出了一个艰涩至极的声音,然而这声音实在是含糊,含糊到了君墨听不清的程度。
“师尊。”君墨心中涌起了一股子不安,从林霄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跳了下来,又只顾着护着他开始,他就明白,林霄是真的在护着他,不管是重生还是夺舍,这个人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甚至对他极好,好到了他都感觉到惶恐的地步。
“……滚。”林霄闭了闭眼睛,终于缓缓地吐出了这么一个字来。
君墨微微一僵,勉强露出了一抹笑容:“师尊,不,不要这样。我……”
“滚。”然而林霄并不想听他的话,甚至不想看到他这个人。
他整个人几乎都要垮掉,精神从始至终都在被撕裂,他整个脑袋疼的都快要炸开了,那样撕心裂肺,那样痛入骨髓,他却根本不在意,他甚至希望更疼点,只要让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下半身,疼死也行啊。
然而,终究却只是上半身罢了。
那熟悉的、伴随了他整整十年的麻木感觉,那折磨了他十年的空荡荡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在翻腾着黑水。
期望了一辈子都没得到的东西,得到,再失去,真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
是的,他站着,他躺着。
“师尊,我……我不是故意的。”君墨低声说道,伸手将林霄轻轻地揽进怀里,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血,唇色发白。
林霄忽然间就笑了,那从来都没有笑容的脸上露出笑容来的时候,不是清浅的雅致,也不是温和的柔和,而是冷,是无边的黑暗和嗜血。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