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却在风中摇了摇头,“我不可以是蓬莱的人。”她歇了气,才迎上他的目光,“哥,我不行了……”
夤顼神情为之一滞,意识到她此刻应是回光返照了,他更深深地抱紧她,“胡说!我这就带你去找夜綦瑧,你见到他就好了。”
“夤顼。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不再相见,不能再见了,即便命运笑我愚嗔,即便悲剧已然上演,纵然誓言如电,可情深,终是不寿啊……
“我和佛祖说好了,却不想最终以这种方式死去,所以我留着口气等你,等哥你带我去昆仑山,我不想连死后的身体都成为魔渊威胁綦瑧与苍生的工具,成为你的威胁,哥,我不能留下这个身体了,求求你带我去昆仑山。”
此刻的女子浑身的魔气,却以最轻口气说着这个世界上最最无情的话。
夤顼一愣,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
这是要挫骨扬灰吗。
“本王不知你在说些什么,你是我冥王夤顼的妹妹!谁若敢说你我就杀了谁!少给我说这些混账话,夜綦瑧醒了决不会原谅你!现在就跟我回冥界。”说着提步欲走。
“哥。”
“……”
“哥!”白素惊恐的哭了。
依旧无人回应。
“哥哥……”白素迎身环上他的肩,迎上他满目的泪光,“相信我,这一生我真的活够了。”这一幕无疑让冥王夤顼痛哭出声。“所以哥,相信我,放下我吧,未来的路我自己一个人可以走。”
夤顼听着她临别的话,深深吸上一口气,只觉得五脏肺腑处处是无处安生的凄慌,太痛了,真的太痛了!!
是谁说过,如果不能选择生命的长度,那就借着时光的错位去遗忘未来。
我们的这一辈子,不论曾多么的抵弃过,埋怨过,伤心过,委屈过,那是因为我们的心布满迷雾;那些没能开口的话,无法互诉的痛苦,心疼对方的眼泪,不知不觉地就被骄傲层层覆盖,被冷漠深深掩埋。可只有到了结局,我们不得不分开,才会后知后觉地领悟——离别开始后,哪怕想平淡地陪她看下一场温暖晨曦,都变成奇迹。
素素,我犯了很大的一个错,我辜负娘,更辜负了一直渴望被我承认的你,我有罪,我有罪。
意识到这样,冥王忽然笑了,沉默间从怀中抽出一缕山洞中被遗留下的赤线,一头栓在自己的腕上,一头绕上白素的细腕,怀中女子只是静静地望着这一幕,却噙着泪水笑了。
冥王也笑了,轻轻弯指刮了下她的鼻尖,“娘不在了,我再也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可对于你,我有太多的愧欠,我不知道除了这么做还能为你守住些什么,这条赤线一端总归要有个人,如今姻缘镨上我们赤线已牵,神魔之恋坐实,他的劫就由我来受,素素,我一生没能为你付出什么,他的平安是此刻就是你最大的愿望吧?”
他定定望着她,感到他加重拥抱的力量,白素终于闭上眼,笑着靠近他的怀里。
“素素,你知道吗?你真的爱上了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他一定能为苍生造福,我代替着他陪你走完最后一路,想他知晓后应该能安心了。”因为,生死谱上我从来就没有看到过他的未来。
风忽然刮得很大,枯枝倒地,眼前也开始渐渐变得模糊,远处日暮乌啼声声,自耳入心,说不出是多么悲凉。
在众人的泪眼中,冥王无声地抱着怀中女子朝昆仑山方向而去,太阳一点点西沉,照着二人周身满是红光,斐巍在与他错身的那刻分明听到了冥界之王最后的叮嘱。
——从今而后,幽冥酆都归主天庭,幽冥,再无冥王。
斐巍僵立半晌,待回过神时,这片地平线上再无二人身影,唯一留下的,不过是靠他过人的耳力听来的片语,未久就被夜风一吹,荡在这片天地里。
“络络她很喜欢你,可你却喜欢我……”
“谁说我喜欢你?”
“因为她说你每次偷偷来看我,只给我的床上丢泥巴。”
“原来你就是这么理解喜欢的。她还说什么?”
“她还说,等长大了就要在你脖子上架上刀子,到时你就会娶她。”
“小丫头,人小胆子倒挺大。”
“是啊,可是哥,未来,又谁会知道呢……”
……
佛说,恰恰无心用,恰恰用心时。
佛说,真心应物,不生分别。
佛还说,缘乎缘乎,不断、不常、将灭止生,以生显灭。
佛也说,遇物应缘处,有因有缘世间聚,有因有缘聚世间。
“哥,我忽然好想念他屋前的那些合欢花,我离开前它们已经很浓郁了,不久后天庭就夏天了吧,到时粉粉绒绒,亭亭如盖,肯定很漂亮。”
白素在冥王的怀中睁着眼,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她却微微一笑。
夤顼脚下一窒,低头望着着怀中的女子,她的眼中已然全黯,他凄凉一笑,唤她,“素素、素素?你听到我在唤你吗?”
合欢花、是合欢花……
怀中的女子已然出现幻觉,在他怀中颤抖地伸出手,雨水霏霏,滴滴答答落进她的手心,让她想起了那年的战场,她站在大雨中,看着他满身清朗从废墟中朝她走来,出现在她纷繁纠葛的生命里。
原来,在那场不知所措的年纪,回忆就已经匆忙得来不及安放。
原来,彼梦之来,魂散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