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务繁忙,朱棣分身乏术,便也不日日都来看她,只让她好好调养着。
半月后,轻颦精神渐好。朱棣便命人在秋月馆设宴,与轻颦一道,为她父亲接风掸尘。
席间,朱棣对卫老先生说了许多寒暄之语。宴罢,朱棣又有心赐他老人家一座宅院,让他在京城里住下来。
可卫老先生执意回绝,他道:“草民身居茅檐草舍、守着几亩薄田度日,便已觉甚好。”又道:“草民年纪老迈,便更觉安土重迁。恳求圣上体恤,容草民回乡,聊度残年。”
轻颦亦深知她父亲并非贪慕富贵之人,便也恳求朱棣,顺着她家父的意愿。
朱棣不便强求,只道:“‘百善孝为先’,卿嫔不能在你身旁尽孝,朕便多赏你些金银钱铂之物,代她略尽孝意。”
卫老先生闻言,推辞不过,便领了赏赐,回乡去了。
伊秋顾念着与轻颦昔日的情谊,便自请留在宫中,陪伴轻颦。
轻颦正苦于身旁没有说话的人,听闻伊秋如此说,自然是喜不自胜,便也宽心了不少。
朱棣感念伊秋重情义,便也对她另眼相看,大加封赏。伊秋却坚决不受,只愿以奴婢的身份留在宫中,陪伴轻颦。
整整一个冬日,朱棣凡进后宫,多数时日便都流连在秋月馆。各宫嫔妃即便使尽了浑身解数,却依旧未能吸引朱棣的目光。
转眼到了年下。除夕之夜,辞旧迎新之际,朱棣陪同皇后、众嫔妃在乾清宫中,共进家宴。久不得圣宠的妃嫔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崭露头角好的机会,便都各自怀揣着心事,按品级大妆好,准时赴宴。
合宫夜宴,轻颦实在推辞不过,便也只得赴宴。
夜宴时,众嫔妃向帝后行过大礼,便各自归了座。紧接着,一波又一波的舞姬轮番献舞。
舞罢,又有几个稍有些长处的妃嫔,抓准时机,自告奋勇的在朱棣面前,展示了自己的才艺。无非都是些琴棋书画的俗艺。这些玩意儿,是后宫里长日无事的女人们都谙熟的。只不过,她们略长于他人罢了,亦算不得稀奇。
夜宴之上,轻颦一言不发,她只觉恹恹的没趣。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她只有意无意的放眼四望。
乾清宫极尽奢华。万寿灯后,左右悬挂着万寿宝联。宝联上,那金丝大字闪闪发光,使得整个宫室,都显得愈加奢华喜庆。
朱棣的宝座前,设着金龙大宴桌。他的左侧,是皇后的宴桌,桌上陈列着着各色的美味佳肴、时新果品。其余众妃嫔的宴桌,皆分列在左右两侧。
轻颦隐没在嫔妃中间,偷眼看着席间的这些女人们。她们一个个年轻貌美,又都经了一番精雕细琢,便愈发显得无可挑剔了。
恍惚间,轻颦只觉轻歌曼舞间,眼前的嫔妃们好似天宫里的仙子一般。轻颦淡淡瞧着她们,见她们搔首弄姿、谈笑风生,轻颦不由暗暗感叹起来。
“如此多的韶华女子,竟都如那些金丝雀一般,被人圈养在这不见天日的金笼里。那样大好的年华啊!亦都悄无声息的葬送在了这个后宫里、葬送在了那永无休止的争斗之中了。”轻颦昏昏沉沉的想着,如做梦一般。
轻颦懒懒的撩着眼皮子瞧着她们,暗暗感叹:“为着一个根本不曾付出过真心的男人,她们整日涂脂抹粉、搔首弄姿,费劲心力的去抢、去争,斗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却还依旧乐此不疲。她们当真是可怜,又太过可笑。或许,不久之后,我亦会如她们一般吧。在尔虞我诈的争斗里,迷失自己……”
阵阵脂粉的香气,伴随着丝竹之声连绵而至,轻颦回过了神色。她不愿再多想,便收回了目光。
她拿起酒壶,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一仰头,便将满杯酒灌进了肚里。酒入愁肠,她只求能够偷得片刻的麻醉。
恍惚间,轻颦只觉自己的头很重……昏昏欲眠……如梦如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