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然兄可是在路上受了风寒?”
江离然微微一笑,用帕子擦了擦脸,“兴许是有人想我了也不一定?”
“哈哈哈,离然兄果然风趣,来,你我再喝一杯,我十分高兴,原以为这辈子,怕是也碰不见一个能跟我想法如此契合的妙人了。”
江离然从善如流地喝下,眼神却没什么喜悦,他记忆中的靖王,可不是个会如此轻易卸下防备的人。
那是个让所有人都猜测不到他真实想法的人,包括如今的天子。
喜怒无常却拥有极聪慧的想法,冷静残忍,却又时常有莫名的情绪,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根本摸不清之后会遭遇到的什么,江离然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可就是这个人,在朝廷经历了两次震荡之后,坐上了天子的宝座。
笑着睨视众生,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度,此后的许多年,他也将国朝带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是难得一见的明君。
当然,这会儿,他连靖王都不是,只是个存在感并不出众的三皇子罢了。
“我与离然兄偶然相遇,听君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倒是极为舒爽,不过,恐怕要让离然兄失望了,我如今只是个不太受宠的皇子,怕是不能给离然兄什么实在的方便……”
“在下若是想要方便,今日也不会坐在这里了,在下只不过是觉得世事无常,难得能遇见了一个令我佩服的人不容易,不结交一下,唯恐往后的日子里会抱憾,除此之外,并无它意。”
三皇子的眼神动了动,笑容却是愈加平易,“听说离然兄是从晋西来的?”
“正是。”
“晋西那里多富户啊,富饶丰美,气候宜人。不少在京中为官的人,都打算往后辞官隐退去晋西待一待,那里人杰地灵,想必对国朝的发展是有极大的影响的吧?”
“江某一介商人。对此如何敢有什么评判?只是经商与朝政也是分不开的,两者相辅相成,不拘哪一个拖了后腿,怕是都会影响深远。”
“……呵呵呵,离然兄还是太过自谦了。来来来,咱们再喝一杯,既然我同离然兄如此投缘,不如离然兄就在京城多待一段日子如何?”
“这……,江某多谢三皇子好意,只是……,只是江某刚成亲不久,家中又有年迈的母亲……”
江离然的耳边忽然想起千翡临行前软软低低的话来,“你早些回来,我会在家里等你”。就好像是咒|语一样,每每思及他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能飞回去。
三皇子瞧见江离然的表情,眉头微动,却也没多说什么。
江离然离开之后,三皇子独自在屋中,脸上的平凡和谦和不复存在。
“有意思,当真有意思得紧,我以为像我这样的人,再不会有第二个了……,啧啧。不过还是差点儿,心里还是有弱点的,什么样的人能让他这种人有那样的表情?啧啧啧,真是想亲眼看一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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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离然此次来京城的目的。就是为了三皇子。
他也有前一世的记忆,便没想过要浪费掉。
他并不只是将千翡娶到手就满足了,他想要的更多,更贪心。
前一世江家荣极一时,不客气地说,若不是他最后对一切都没了心思。整个国朝的商业,他都是能说的上话的,但这在如今,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
江离然想的是,怎么让江家和夏家在之后的两次震动中不伤分毫,全须全尾地安然不动。
千翡如今的心结已是解了大半,在她看来,一年后的劫数,夏家是能逃过去了,也确实,如今被圈进去无法动弹的是胡家,跟夏家确实没有什么关系。
可在江离然看来,第二次震动,才是最可怕的。
当年宋家那样的清流,都因此几乎全毁,江家也受了些波及,夏家如今并没有完全脱离其中,若一直如此,保不齐仍旧大伤元气损失惨重,要知道,对三皇子来说,这世上没有他在意的东西,为了达到他的目的,牺牲一个晋西都算不得什么。
大概也只有这样狠绝果断,丝毫不优柔拖沓的人,才能成大事吧。
“少爷,您不找机会见见大皇子?雪光已是探听出了……”
“没那个必要。”
江离然直接打断夜风的话,“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过犹不及,想必很快,晋西的势力就要重新翻洗一遍,到那时,自然会有人会突兀地出现,那才是我想见到的。”
夜风默默地退到一旁,少爷做的事总有他的缘由,只是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少爷这趟出门似乎同往常不一样,总有些……,急切?
对,就是急切,不论是路上也好,想要与三皇子见面也好,好像有什么在后面追赶一样。
“如今事情也完成了,回去吧。”
“这就……回去了?”
夜风抬起头,这里是京城,少爷之前来的时候总会逗留一段时间,他说做生意不能只局限于一块儿地方,眼光要放长远,有些关系的维系比生意本身更加重要。
可,这次少爷还完全没有任何动作,这就要走了?
“嗯,回去,你去准备一下,这次出来也很久了,不知道家里的人可一切安好。”
夜风冷静地应下,慢慢退了出去。
关上门,夜风难得茫然地抬了抬头,这才……,两个月有没有?什么时候少爷口中的“很久”,可以用来形容如此短暂的时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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