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同宗兄弟,沈默也不好把他们往死里整,便对几个监工笑道:“诸位去忙吧,这几个小子我提前领回去了。”
监工头子谄笑着:“还有一个在窝里躺着呢,给您送过来吧?”
沈默点头笑道:“麻烦你了。”
不一会儿,两个男子架着一瘸一拐的沈三少过来,沈默见他仿佛被千军万马踏过一般,神色委顿,半死不活,不由暗道:‘究竟受了怎样非人的待遇,才会变成这等模样?’
见沈爷眼里有探究之色,那工头赶紧解释道:“这小子太怂了,才干了一上午就喊‘受不了’,逼着他干到晚上便彻底歇菜,站都站不起了。”怎么听都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沈默看沈庄那凄婉欲绝的表情,以及明显外八字的走姿,便知道这工头肯定没说实话,但他也没兴趣深究,便让那三个鼻青脸肿的家伙把沈庄送回家去,连教训他一句的兴致都欠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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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码头后,他先去了趟宝佑桥街,跟姚老爹夫妇打声招呼,老两口自然没口子答应,长子他爹呵呵笑道:“生怕你爷俩在那边住不惯,这边的房间还每天给你们打扫着呢。”又叫长子赶上车,跟沈默回去把东西搬来。
好在秀才搬家尽是书,再就是几件衣服,两套被褥,一大车就拉回来了。等重新安顿下来,还没耽误吃中饭。
午饭明显丰盛很多,姚老爹特意炖了乌鸡、明虾给他补脑。沈默谢过后,又叫他别这么浪费。姚老爹却呵呵笑道:“原先是没钱买,现在负担得起了,自然要让公子考前吃好。”
还没吃完饭,天井里便响起沈京那特有的滑稽腔调:“长子,潮生在不在这里?”感情沈襄昨天是白说了。
姚老爹连忙把沈京让进去。又问他吃了吗。沈京也不见外。嘿嘿笑道:“找了两处才寻见潮生。却是耽误吃饭了。”姚大婶赶紧给他添副碗筷。沈京便毫不客气地大吃起来。
待吃饱喝足了才打着嗝对沈默道:“他们已经开始联名结保了。我怕你知道晚了被拉下。便约了三个同宗。未时一起去县衙结保。”
所谓‘联名结保’。便是由同县地五个同时参加考试地考生互相担保。所以又称为‘五童结’。如果其中一个人地身份造假。其他四个人都会受到牵连。这样可以形成一个有效地互相监督……其中地风险也不言而喻。
其实还有一种选择。便是请一位廪生做担保。就可免去五人互保地风险。只是这样一来。风险便都转移到廪生身上。一旦有哪个童生地身份造假。那么给他作保地廪生便会被取消秀才资格。甚至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所以每到这时。廪生家地大门都十分难敲。除了知根知底、推脱不掉地。就是送钱人家也不愿作这个保。因此还是五童互保地多……好在沈家子弟众多。此次参加县试地便有十几个。大家都是没出五服地堂兄弟。互保最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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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一刻未牌时分,沈默两个抵达了县衙前,便见着不少白衫童生绕过那黛瓦白底的照壁墙,往衙门里去了。
沈京眼尖,远远便看见三个同宗学生在申明亭外站着。几乎是同时,那边也看见他了,双方会合后,便也跟着其他学生进了县衙。
今天是县试报名的日子,衙门里的公差多了不少,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严防不懂规矩的学生到处乱跑。
尤其是二进院里的礼房外,更是有十几个官差在维持秩序,不准任何人说话,以便礼房内的问话能不受打扰。
沈默五个排在大后面,看着半天不挪动一下的队伍,不知何时能轮到自己。
正当他有些不耐烦时,身后队伍突然一阵骚动,便听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道:“前面的让开去路!”人群便很听话的分开左右,让出一条五尺宽的道路。
沈默身量颇高,超过一般人半头有余。循声望去,视线丝毫不受阻挡,只见一个身穿绿色袍服,板着个老脸的官员,带着个身穿白衫、俊秀不凡的年轻人,从门外大摇大摆走进来。
原本十分安静的人群,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白衫是童生的服色,那年轻人显然也是来报名的,怎么就能搞特殊呢?
公众场合沈默从不发表见解,但心里也有此一问。
不过也有很多人视之为理所当然,哂笑着对不忿的学生道:“知道他是谁吗?他是陶大临表字虞臣!”
学生们登时平和了,纷纷侧目道:“原来他就是与山阴诸大绶齐名的陶虞臣啊!”
“怎么出名这么多年,还是个童生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十五岁去岳麓书院求学,师从三十年前的状元罗洪先,一学就是五年,如今学成下山,拿个‘小三元’还不是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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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明白事情的缘由,沈京悄声道:“兄弟,有人要抢你风头啊!”
沈默点点头,轻声道:“那也要考过才知道。”言语中的锋芒让沈京不由呆了一下,他可是知道沈默向来不愿出风头的,方才那么说也不过是为逗乐罢了。
却不知做人要低调、做官更要低调,唯独科举一事,是绝对不能低调的。考得越好名声就越大,前途也就越光明……要知道,在大明朝只有每次考得最好的三十二人,才有可能进内阁当宰相。
你要是考第三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