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里的日子过得平淡.每日的问答采买仍在继续.兰倾旖数着篮子里的粉色绒花.计算着自己出京的日子.不急了.
急也急不出结果.躲过这劫.她自然有翻盘的机会.
青楼里被衙役们搜索好几次.却始终沒发现他们的不妥.或许背后主使人也不会想到.堂堂的公侯小姐钦差特使.竟会不惜折节.潜伏在这等低贱肮脏之地.亲持贱役.但对于她來说.生存是大命題.除此之外.无大事.
这夜劳碌过后.风尘盈袖.她拎壶清酒.独自溜达到前院.纵身一跃.登上院中一棵老橡树.她在枝杈间寻个安稳处一躺.弹开酒壶盖.边饮边瞧着满天的星月.
酒喝到一半.巧遇韦淮越夜游到老橡树上头.闲闲落座于她身边另一个枝杈间.“你这是在喝闷酒吗.”
兰倾旖一笑置之.“你若是要这么以为也无妨.”
“那能为什么事.让你这么无奈这么窝囊地喝起闷酒.”韦淮越的声音听起來很是不解.“难道是因为粮草被劫.你不像会为这种事心烦意乱的人.朝廷少了你照样办事.你也不会这么忧国忧民地操这份心.”
兰倾旖哭笑不得.“你是在夸我还是贬我.怎么说的我像是沒心沒肺乱臣贼子似的.”
“那你当我失言好了.”韦淮越答得懒懒散散.知道她不会生气.
兰倾旖仰头灌酒.懒得理他.
“你还在为昨夜的事生气.”韦淮越皱眉看着她疏淡眉目.觉得这问題很有点严重.
“沒有.你沒做错.”兰倾旖答得淡然.“错的是我.”
天地间苦难爱恨.凡尘种种.最后都会化为一抹青烟消失.沒有谁有资格把自己的错误归结到别人头上.沒有人有义务为你的错误背负罪孽.
“咔.”一截树枝被碎成几截.尖锐的断茬刺进韦淮越的肌肤.鲜血缓缓顺着树枝滴落.他仿佛感觉不到痛.双眸深邃而明亮.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逼视着神色淡然的兰倾旖.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充满了山雨欲來的阴沉.“你就非要这么刻意地和我拉开距离.”
兰倾旖怔了怔.有些莫名其妙.搞不懂他为何忽然发这种无名火.自己哪里说错话招惹到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喜怒无常.他发哪门子疯.“你在说什么.”
“你对谁都分这么清楚.”韦淮越看着她茫然的样子.更觉得气不打一处來.敢情这女人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兰倾旖满脸“你才知道”的神情.觉得他完全在说废话.“你既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哥.我能不和你分清楚.”
话一出口她怔了怔.心里似乎有个微弱却坚定的声音在反驳她:不.不对.不是这样的.还有一个人.她不会和他分清楚.
她抿紧双唇.突然觉得孤单.那个人.她不会和他分清楚.她会很坦然地拿他的东西用他的势力差遣他的下属.甚至他本人.她都会看做自己的所有物.可那个人现在不在她身边.
而他.也不是他.
她忽然觉得有点难过.那种难过.不是撕心裂肺气势汹汹.却润物细无声.静水流深般.占据她心头每一个角落.如湖水深处泛起的波澜.看似不经意.却持久长远.
她灌了口酒.心想这酒真苦.她沒心情应付韦淮越这无厘头的大少爷脾气.又觉得一走了之很沒面子很幼稚.只好沉默喝酒.
韦淮越呆呆地盯着她淡漠的脸.颓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说要娶你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不是.我知道你是认真的.”兰倾旖淡漠答.
韦淮越眼睛一亮.还沒等他开口.兰倾旖已经自顾自接了下去.“可你也要搞清楚.不是你想娶.我就得嫁.我有我的选择.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韦淮越肃然:“这点是我的错.我只是很讨厌你和每个人都分这么清楚.拉开无法逾越的距离.就算不提我喜欢你.我们也有十多年的交情.难道这还不够我们走近.你非要人为地和我隔开十万八千里.”
兰倾旖想不通.“难道我们现在不够近吗.”
“这样也算近.”韦淮越反问.“你扪心自问.你的心在哪里.隔我有多远.我们近的只是身体上的距离.你的心.早不知远离我多少座大山.”
兰倾旖叹气.“你想表达什么.”
“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个靠近你的机会.”韦淮越苦笑.“兰兰.当初我们在平水崖下分别时.你说日后的路怎么走全看自己的心.可如今.你还有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