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细碎的尖利黑褐色发丝从他颊边垂落,将他大半的颊隐藏在阴影之中。
他一声不吭地揉了自己的后颈好一会儿,然后将那只手放下来伸到眼前。从凌乱的发丝中透出的不知何时变得犀利起来的狭长瞳孔冷冷地盯着自己刚才揉后颈的手,利威尔的唇抿紧了几分,抿出锐利的弧度,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兵长……兵长?您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
对艾伦担心的询问声视若无睹,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兵士长突然猛地抬手。
以凶狠之极毫不留情的势头猛地挥下的手掌几乎带上一阵呼啸而过的疾风——
啪的一声狠响,响彻了整个房间。
那劲头是如此之强劲儿以至于满屋子似乎都还残留着那一耳光嗡嗡的回响。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整整十秒,整个人都已经吓傻的艾伦终于反应了过来。
“啊啊啊啊——”
吓傻的少年无法抑制地发出惊慌的叫喊。
“您在做什么兵长!”
那是下了狠手的一耳光,用尽了全部的凶狠力道没有留下丝毫缓和的余地。
一点血丝从被打破的唇角渗了下来。
“……会疼。”
手指按在自己发红的脸颊上的兵士长发出微不可闻的仿佛是喃喃自语的声音。
“那是当然的好吗!嘴都打破了——都流血了——兵长您突然在做什么啊?!”
被兵士长那突然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光的莫名其妙的举动整个人都给吓得傻掉的少年惊慌失措地大喊着,看着兵长嘴角的那一抹血痕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那突如其来的巴掌是如此之狠,重重拍在肉上发出的沉闷的响声给人感官上带来的疼痛让他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兵长的脑袋该不会是刚才被砸坏了吧……还是说……韩吉分队长那个什么安眠药有什么奇怪的副作用?
一边如此纳闷地想着,艾伦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兵长发红的脸颊,尽可能轻地用拇指擦着从兵长破掉的唇角渗出来的血丝。
话说就算一时脑子被砸昏了打自己也不要那么用力啊,这要是普通人,只怕满口的牙齿都要被打掉了……
刚才那么响的声音……他光是听着都觉得疼啊。
…………
嗯?
疼……?
……
【……会疼。】
都流血了,当然会疼……
…………
【疼吧,艾伦,疼的话就说明你可不是在做梦。】
突然从脑子里跳出来的韩吉分队长的话让艾伦按在利威尔唇角的手指瞬间就僵住。
…………
刚才砸到兵长身上的箱子一定砸得他很疼……
连唇角都被打破的耳光一定更疼……
………………
会!疼!
!!
跪坐在地上的绿瞳少年猛地跳起来,像一只被猛兽追赶生命遭受最终极的威胁的小鹿几窜几窜就惊慌地蹦跶到了门口。
不管了总而言之先逃再说!
浑身上下都被恐怖感所笼罩的少年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发挥了人类为了生存所能迸发出来的潜力的极限,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就冲到了门口将手伸向了门锁——
眼看就要逃出生天——
“你再走一步试试看。”
极其平静的,就像是没有一点波澜的平如镜面的湖水的低沉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顿时让艾伦伸向大门的手在空中狠狠一抖。
少年的脸整个儿都垮了下来,他拉耸着肩膀蔫头蔫脑地转过身来,小声的、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什么。
“呃,兵长,那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韩吉分、分队长她——”
轰的一声巨响。
那是快到肉眼几乎都无法看清的凶残到人类所能达到的极致的一拳狠狠地擦过艾伦的左颊砸在艾伦身后的墙壁上发出巨响。
那恐怖的拳头掠过时带起的拳风从已经彻底被吓傻的少年颊边如刀锋般掠过,竟是在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色刮痕。
啪擦一声脆响,无数蜘蛛网似的裂痕以重重砸在墙上的拳头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迸裂。
因为强烈的恐惧而整个脑子一片空白的少年后背靠着墙哧溜一下滑下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利威尔兵士长站在艾伦身前,细长的黑褐色短发散落在他此刻异常凶狠的脸上。
他低着头,额发的阴影掩盖了他大半的眼窝,让他的脸色越发显得阴沉可怖。
无机质的玻璃珠似的瞳孔边缘反射着冰冷的弧光,透过细碎的褐发从眼窝的阴影中迸发出几乎让人的血液都为之冻结的凶光冷冷地俯视着艾伦。
“兵、兵长……”
碧绿色的瞳孔睁大到极限,艾伦用惊恐的目光看着上方的兵士长,他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已经开始不听使唤地上下打架了。
死定了。
这是此刻脑子一片空白的他脑中唯一的一个念头。
“给我忘掉。”
冰冷的声音比平常还要低上八度,四周骤然降温的空气的寒意几乎冻进骨子里。
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兵士长狭长的瞳孔迸发出的可怖目光让利威尔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艾伦觉得自己几乎可以看到那来自地狱的黑色火焰燃烧而起将兵士长整个人都簇拥了起来,那灼人的煞气震慑得整个房间的冰冷空气都凝固了起来。
而那个可怕的魔鬼正在向他下达着完全不合理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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