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鞭狠狠落在凤静熙光裸清瘦的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盛夏的坤巫山脚下依旧偏冷,在偏隅之处,蓊蓊丛丛的草间,新坟绵绵百里,麻衣将士肃然而立,没有人发出一丝声音,只有长鞭落在凤静熙背上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将坤巫山脚下的辽远映出一种别样凄凉孤冷的寂寞。
贺兰睿果然抽了整整二十鞭,凤静熙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沈容容也一直沉默。
这是沈容容第一次面对凤静熙受到伤害而说不出一句话、做不出一个动作。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只能默默看着凤静熙受到鞭刑。
她的理智对她说,她是他的王妃,他是她喜欢的人,于情于理,她应该去阻止贺兰睿鞭打凤静熙。她还想说,凤静熙身体很不好,受不得这样的折磨,这样就算不要了他的命,至少也会让他去半条命。
可是,还有一个更沉重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不停地捶打她,那个声音在说,让贺兰睿打,狠狠地打!
那些无辜染病将死的人,那些凄厉的哭号犹在耳边,草原上,那些无辜的孩子,那些心地善良淳朴的平民,却因他的一个决定,命丧黄泉。
散布瘟疫……这是犯罪!沈容容心底里渗出彻骨的恐惧与寒意。
皮鞭抽打在凤静熙背上的声音一下一下传到沈容容的耳际,贺兰睿每一鞭都抽得结实而用力,带着滔天的仇恨,汹涌到凤静熙的身上。
她怔怔看着凤静熙因为失血而变得灰白的脸,还有背上交错叠加、鲜血淋淋的鞭痕。
她知道,他这样做只是为了东昭。只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够接受,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很快,凤静熙便陷入昏迷。贺兰睿毫不留情地将浸着冰的冷水泼到凤静熙的身上,一盆不行再一盆,直到他重新清醒过来,贺兰睿重新将皮鞭抽打到他的身上,如此往复。
沈容容觉得自己在发抖,那一鞭一鞭像抽打在她的心上。
可是,那个会因为她的一个吻而脸红,害羞、沉静,并且温柔的男人,虽然她知道他的惊才绝艳,虽然她知道他胸怀雄才伟略,可是,她却万万想不到,他会冷酷地对无辜平民散布瘟疫,不论为了任何事情,这样的事情简直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二十鞭,沈容容却觉得那二十鞭仿佛永远也打不完一样。
眼看着凤静熙每一次昏厥之后需要更多的冷水才能淋醒,眼看着他渐渐地垂下去的头。
沈容容张开嘴,可是只要当她想喊出“住手”这样的话,那些疫城里哀戚的、绝望的脸就汹涌着占满她的脑海与眼前。
她无法呼吸!
她到底爱上了什么样的一个人?她宁愿自己从来什么都不知道!
沈容容痛苦地闭上眼睛,只觉得心如刀绞,却不能知道这样的痛彻心扉是为谁而伤。
二十鞭行刑之后,贺兰睿命人将凤静熙放下来。
绳索松开的刹那,凤静熙如同破败的柳絮倒落下来。
立刻有人抬来一张简榻,将凤静熙抬进不远处的一间帐篷里。
贺兰睿拎小鸡一样将沈容容拎起来,看着沈容容苍白的脸色,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变态的快感。
沈容容像一只木偶,跌跌撞撞跟着贺兰睿进到帐篷里,来到铺了狼皮的榻前。
凤静熙安安静静趴卧在上面,看不出生死。
贺兰睿冷漠道:“你不替他治伤吗?”
沈容容木然地看着昏迷的凤静熙,她以为她依然说不出话来。
可是,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淡定而冷漠,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过来,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她说:“他是东昭的皇子,你这样做,不怕东昭对北陵不利?”
说完这一句,沈容容忽然间,内心变得十分平静,平静得近乎冷漠。
有些什么,豁然开朗,并因此而不同。
贺兰睿拍拍手,立刻进来一个手里端着金疮药、棉花、清水与烈酒的大汉,那名大汉将东西放到沈容容面前,对贺兰睿恭敬地手贴心口行了一礼,便默默退出。
贺兰睿以眼神对沈容容朝着金疮药做了一个示意,然后用一种沈容容不能形容的声音同样对她答非所问:“我将他掳出夷邸十分容易,因为我对他说,你在我的手上。”
沈容容机械地取过托盘里的烈酒混入清水中,以纯酒和酒水混合液依次替凤静熙清洗干净背后鞭伤的血迹,再以金疮药粉洒在那些狰狞的伤口上。
她做这些的时候,凤静熙始终昏迷着,就算烈酒浸在伤口上,也只让他发出极低弱无力的数声微吟。
沈容容不发一语,没有表情,下手的动作十分利落。
贺兰睿静静看着沈容容,对她的淡定,眼底闪过一丝钦佩,徐徐道:“他说他知道。然后问我要什么。”
他看着沈容容行云流水一样处理伤口的动作,续道:“我说,他必须为这次的事情付出代价,他便跟我来了。”
沈容容已经处理好凤静熙的伤口,开始收拾血污了的棉花,她收拾好一切,低垂着眼睛,看着凤静熙布满冷汗的、没有血色的侧脸,终于开口,语气淡漠:“他是这样的人。”
贺兰睿挑挑眉:“你说话的语气并不像你在疫城的样子。”
沈容容淡漠道:“你想说什么?”
贺兰睿淡淡道:“凤静熙的骨头比我想象得要硬,我佩服他。”
沈容容不说话。
贺兰睿继续淡淡道:“可惜,北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