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告诉你的?”贾代善问道。
“是。父亲也别怪我着急,若是咱家规矩严明,万事皆有法度,我又何必着急。”
“不过一个院子……”
“哎呀~”贾赦摇头笑道:“父亲您难不成真以为只是一个院子吗?院子的事从三年前才爆出来,早先的事情,祖母还在,才勉强压制下来,没有闹到您跟前,里面的事情多着呢,不跟您说,是怕您分心罢了。”
看着而贾赦摇头失笑,贾代善皱着眉头道:“你刚才呛我的时候,可比现在痛快多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说了,父亲得敢听才是。”贾赦看着贾代善严肃的神色,道:“这其一,是婆媳之争。大概在父亲眼里,祖母是慈祥的,太太是仁爱的,相处得十分好,全然没有矛盾。父亲不知道,因为祖母抱走我抚养,太太认为这是夺子之恨,更可恶的是我这个儿子居然不向着生母,简直大逆不道。祖母觉着太太不贤惠,这么些年,父亲姬妾众多,无人产下男胎,几位庶出的妹妹在敏妹出生后,也全部发嫁了。父亲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几位妹妹从来没有回荣国府探过亲吗?大前年三妹妹夫家败落,身边只跟着一个三岁孩童来府里求救,门房可是门都没让她进,口口声声说是太太吩咐的,我请了三妹妹进府,给了她盘缠,派人送他会夫家老家去了。这就是大前年腊月里,父亲罚我跪祠堂的事由了。”
“我并不知道……”贾代善喃喃道。
“当时您也没有听我解释,老太太说话,您也只当是溺爱孙子,直接甩袖走了。”贾赦从容的把后续补上,道:“我和祖母亲近,说话自然偏向祖母,您若有什么疑问,直接查就是了,您才是当家人,有什么查不明白的。”
“其二,就是爵位之争了。在太太看来,我既然和她不亲,那么日后承袭爵位也必定不会孝顺她,因此力促二弟袭爵。至于二弟……看他心安理得的住着我的院子,要说他没有这个心,我是不信的。说实在的,我也不明白父亲为何这么看中二弟?若说能力,我们两兄弟都没有出仕,又看的出什么能力;若说会读书,以后武职转文职,可是二弟今年也二十出头的人了,连个童生都没中,父亲赞了又赞的会读书,表现在哪儿了?难道是每天窝在书房里吗?你曾说过,荣国府传袭三代,要的是守成家主,我认为自己一直按照您对吩咐在做,怎么就成了罪过了?”贾赦问道,这些问题在他心里也是憋得久了,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如今天天下承平,文职越来越吃香了,我为你求娶的原配,就是出身清流大家,为的不过是和清流搭上话罢了,奈何……”
“父亲若要说起张氏的死,若不是母亲和二弟从中作梗,张氏也未必会去得那么早。当日瑚儿高热不退,是母亲做主请的太医,太医在路上耽搁了一个时辰,到的时候,瑚儿已经烧糊涂了。太医到了之后,我力主太医住在府上好随时诊脉,母亲却以种种理由送走的太医。当时祖母又病着,我一心两用,疏忽大意,才让瑚儿送了命。所以,其三,杀子之仇!我是如何也忍不了的。”
“什么!这不可能!”贾代善被一位自己听到这么多幸密,应该很淡定了才对,没想到……
“是我用词太过激烈,严格说来,只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罢了。瑚儿当时才几岁,只需要请太医一请就是一个时辰,不给小厨房拨好碳,让熬药多费些时日,再或者让府里下人频频来请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牵扯张氏的精力……如是种种,只需要让瑚儿得不到精心照料,就足以杀死他了。这些您都不知道,那您知道关于几个孩子的排行问题吗?迎春的名字被太太当着满堂宾客的面点出是跟着老二家的元春排的,就在前不久,老爷应当没忘才是。那您又是否知道,贾珠和瑚儿相差不过几个月,太太坚持让二房单独排行,在外人面前,从不为瑚儿这个长子嫡孙正名。”
“我……不知……”贾代善喃喃道,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父亲心思都放在朝政大事了,对这些自然不清楚。祖母也说,世家大族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父亲不清楚这些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儿昔年只能活在内宅,在孝道、规矩面前全无还手之力,如今去西南,不过是若懦夫一般,避其锋芒罢了。”贾赦说着,说着声音突然有些哽咽,为自己这些年的不如意。“父亲自觉地我列举的这些都是小事,却不知如今朝中夺嫡之事就是印证,在陛下看来,臣子站队支持和父亲眼里奴才各有派系都是一个道理,父亲难道觉得今上的后宫安稳平顺吗?每三年选秀入宫数十名妃嫔,三十年下来,该有几百人了吧,如今还剩几人?伺候过父亲的人又剩几人?”
贾赦本不愿用后宅阴私来指责贾史氏,只是万氏说,女人,恐怕更在意这些,若是贾代善用这个为切入口去质问贾史氏,贾史氏心理防线奔溃得更快些。
贾代善深吸一口气,道:“我会去查的,若是让我知道你颠倒黑白……”
“儿已自请镇守西南,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吗?”贾赦淡淡道。
贾代善心里已经相信贾赦了,嘴上却道:“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了,去收拾东西吧,宣旨的公公约摸要来了。”
“父亲放心,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启程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