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愈来愈冷了,已然进入严冬。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开始往屋里掂尿盆子了,半夜里不再去外面解手了,会冻得让人撑不住。
这个深夜里,我又被一泡尿憋醒了,睁眼一看,被刺得目眩,原来灯泡亮着。母亲正蹲在屋中央的地上,屁股下面霸占着个尿盆子。家里只有这一个尿盆子。没法,我只好等她先用完了,自己再用。
可这一等,就让我等了十来分钟。我母亲还没完事儿。只听得一阵阵屁声叭叭的,不绝于耳。这人不会是在尿盆子里解大手吧!那怎么能行。解大手得出去解,哪怕给冻死到外面了。
要搁这封闭很严的屋子里拉一大堆热气腾腾的屎,那不得把人给熏死么。于是我就坐起来,往尿盆子里瞅,如果看见里面有屎的话,我一定会鼓起勇气吵她。
可盆子里除了有一点儿尿刚好覆盖住盆底之外,却是空荡荡的。父亲也被聒醒了,揉着惺忪的眼骂道,兔孙货,大半夜的嘟嘟个啥,还让睡觉不啦。
扭头一看,原来是我母亲正在撅着个光腚放屁,气得蹭一下子坐了起来,指着她喝斥道,你还怪能作精嘞,放个屁还得脱裤子,你就不能在被窝里面捂着放,还搁外面造起炮来了,让别人咋睡啊。
我母亲慢慢地抬起了头,却是五官严重扭曲,端的一脸极度难受,嘴唇发得黑紫,气喘喘地说,别给我叽歪,我肚子快疼死了。我父亲问那是咋回事啊。我母亲说不知道,反正疼得要死要活的。
又过了一会儿,在母亲的哼哼唧唧中,听得哗啦啦的,一股子散发着奇臭的黑血疾冲了出来,撞击在尿盆子上,啪地迸溅开来,弄得我母亲的小腿上布满了星星点点。
原来我母亲这是来月经了。
黑血一直势不减缓地哗哗流着,甚是湍急,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很快,黑血就流满了一大盆子,并且溢洒出来了,在地面上持续扩展蔓延。把我吓得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父亲则是一脸铁青,腮帮子突突跳着,表情难看得实在不能再难看了。
终于,经血停了。母亲像一条吐尽蚕丝的虫子似的,看起来身体僵硬,慢慢地朝一侧歪倒了下去。一只脚往上翘翘着,一直保持着那个屈膝蹲着的姿势。凌乱的头发遮盖住了她的面容。
我父亲这才下床了,用件烂衣服将她屁股上的黑血胡乱拭擦一番,然后给抱起来,搁在了床上,撩开了其脸上的头发,唤了几声名字。
只见我母亲眼皮子已阖上,脸色苍白,牙关咬得紧紧的。再一探鼻息,已经停止了。我父亲愣住了。过了片刻,他才慢慢扭过来脸对住我,眼神空洞,声音木木地说,炮儿,你娘死了。我一听,脑子里顿时轰然炸了一声,大小便shī_jìn,不敢相信,发疯似的摇晃着母亲的躯体,一声一声地喊着娘。
一直到嗓子都喊破了,我的母亲也没醒过来。
她或许再也不会醒了。
窗外飘起大雪,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我和父亲一直在床上坐着,一个发呆,一个抽泣。空气中散发着寒冷,冻得整个画面都定格了。
可时间却不会因为世上发生了什么而停止。天渐渐地明了。
一大清早,我父亲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顶着漫天呼啸的风雪,去我姥娘家了。要将这件不幸的消息给他们捎过去。
快到晌午的时候,我姥娘和姥爷过来了。他们瞧着我母亲的尸体,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甚至都没有流下眼泪。我姥娘走近床前,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庞,声调沙哑地说,俺妮儿命苦,留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活受罪,这死了未必是一件孬事。
一听这话,我那沉默已久的父亲终于爆发了,格外激动,跳起脚怒吼着说:“我就知道,你们对我有怨气,觉得你们女儿嫁给了我,过不上好日子。但我呢,你们知道我一天天的咋熬过来的不,她给我生个这玩意儿,我就不说了。你们晓得这几年来,我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跟搂着一根硬梆梆的冰棍子似的,硌得我难受!”
这话讲得,端的令人奇怪。
原来我母亲身上有一个特殊的症状。就是没有普通人体上所谓的恒温。她身上的温度是随着外界环境变化的,就跟属于变温动物的蛇类一样。而且这种特征只限于活动着的时候。一旦我母亲睡着了,就会变得浑身冰凉,肌肤僵硬。如果不是保留着一丝柔弱的呼吸,还以为她是个死人呢。
一到天气炎热的时候,打别人身上的冒出来的都是带咸味儿汗水。而从我母亲身上冒出来的却是油脂。我父亲曾偷着将这种油脂从她身上揩下来些,放嘴里尝了尝,一点儿咸劲都没有,就跟普通炒菜的油一个味道。
“这还不中哦!恁家连个破电风扇都没,搂着俺妮的光肚子睡你怪凉快!”我姥爷扯个嗓子嚷出这么一句。我姥娘立马转过身,往他身上拧了一下子,又照胳膊上啪啪拍了两巴掌,怒声喝斥道,你他妈别说话了行不,一听见你说话就让人恼得慌,不说话时端着还挺像个人,一张口就全露了。
“啊!就你中,你说话能种,人家都不能放个屁了,谁不是长个嘴啊,也没见你那个嘴会拉屎,一天到晚的光知道给我弄事儿,气喽我照你嘴上给你两个巴子!”我姥爷挤巴着眼睛,挥舞着手吼道。
三个人吵吵了一大晌,最后才想着应该给我母亲买一副棺材。但我父亲说不用买,俺大嫂家里正好有一副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