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晋晕晕沉沉等候着炮击尽快过去,有人连滚带爬翻身滚进他所呆着的弹坑,不大的弹坑挤进俩个人,显得有些拥挤。来人好象没有意识到徐永晋存在,缩着脑袋将头往徐永晋怀里躲,因为恐惧,嘴里一直疯狂地尖叫着。给人当盾牌的感觉并不良好,徐永晋生气地一把拎着那人后领,将他从自己怀里拉了出来,面前人紧闭眼睛,只是张着嘴狂叫,他头上的钢盔已经不在。徐永晋伸出空着的手在那人脸上狠狠扇了几个巴掌,想让他清醒清醒,可徐永晋的巴掌和外面轰隆爆炸的炮弹相比,对这个战士威慑力显然不能相提并论。徐永晋正生气地想要当脸给他狠狠一拳,拳头举起来又缓缓放了下来。躲到他藏起来弹坑里的士兵是接受徐永晋训练的新兵杨荣国。
“死了,死了!他们都死了!”面色雪白的杨荣国紧闭双眼,嘴里只是一直重复着叫喊同一句话。现在的杨荣国和训练场上冷眼说伤亡的杨荣国相比,截然两样,仿佛是不同的两个人。徐永晋能体会杨荣国的变化,他自己刚上战场时表现也不比杨荣国好到什么地方去。毕竟在后方听到的那些战斗伤亡只是一个个枯燥的数字,你是不会有什么感觉的。而战场上伤亡却时刻伴随着你,那一块块鲜红的肉块,血糊糊的肉沫都代表了一条生命瞬间消失。看着朝夕相伴的战友突然不见了,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下一位不幸者。这种感觉非后面那些站在演讲台上大谈爱国主义的那些人所能体会到的,死亡距离他们是如此遥远,一边吃的满嘴流油,一边指东打西过一把嘴上瘾头,反正死的不是他,随便他怎么说也没关系。可上了战场感受完全两样,那呼啸而过的弹片天晓得什么时候一个猛子扎进你ròu_tǐ,将你躯体撕裂开,横飞的子弹在打死敌人同时,也能打死你,很多时候你都不知道什么地方窜过来一颗子弹夺走你生命。别人生命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总不能不在乎,面对死神狞笑,最好办法就是将自己躲藏的越安全越好,可部队的纪律又不允许你当懦夫,这让战士们再苦闷也没有了。一上战场对战士只有两个选择,生存,或者死亡。徐永晋经历了半年战争,这些已经司空见惯,而杨荣国他们作为有理想的青年,现在满怀热血踏上征途,还没进前沿就遭遇敌人炮火封锁,这对他们震撼有多强烈,可想而知。
“没事没事,你不还活的好好的?”徐永晋拍拍杨荣国肩膀,将他搂在怀里,尽量平和地安慰他,至于效果如何徐永晋无法知道。转头看了一圈,徐永晋发现在弹坑外一顶钢盔正随着气浪滚动,看起来这顶钢盔是杨荣国在翻进来时掉在外面的。徐永晋一伸手将钢盔从外面拣了进来,想往杨荣国头上戴,可戴了半天,不配合的杨荣国让他根本无法将钢盔戴到杨荣国头顶。无奈下徐永晋只能将钢盔戴到杨荣国撅起来的屁股上,这样至少杨荣国的屁股得到了钢盔保护,避免了屁股被弹片撕成四块的危机。戴着的时候,一低头,徐永晋见到杨荣国的裤裆里湿漉漉的,看来强烈的刺激让这个年轻人吓得shī_jìn了。
搂抱着杨荣国的头,徐永晋将头埋下来聆听着炮弹飞过来声音,有的炮弹发出吹哨子一样声音从空中落下,有的炮弹发出好像一架风琴被人用手指从高音到低音急速划过琴弦,有的炮弹又发出好像野兽嘶吼般声音,沿着一条弧线朝地面下坠。当炮弹落在地上,接连响起的巨响还在耳边回荡,又传来下一发炮弹撕破空气的声音。沉闷的炮弹飞行声与刚才炮弹声音不大一样,接着传来两声低沉的爆炸声,声音好像被人捂住了嘴,显得又低又闷。
“毒气弹!”徐永晋脑海中很快掠过敌人发射毒气弹的念头,半年前战斗中,徐永晋已经多次在前沿尝过土耳其人毒气弹滋味了,对毒气弹爆炸声十分敏感。
“毒……毒……毒气!——毒气!”徐永晋连忙从挎在腰上的盒子里取出防毒面具,掀掉钢盔将面具戴到了脸上。一低头,自己喊了那么长时间,杨荣国还吓的发抖,根本没有从腰间盒子里取出防毒面具戴上。无奈下徐永晋只能帮他取出防毒面具给他戴在脸上。
被轰炸的地方到处响起呼喊毒气声,就连猛烈的炮火也没有将声音压制下去。
在惨白的照明弹照耀下,橘红的火球包围中一股黄绿色烟雾贴着地面仿佛有生命缓缓扩张开,淹没凸起的地表,懒洋洋地漫过沿途的弹坑,很快将徐永晋待着的弹坑吞没了。徐永晋很想从弹坑中爬出去,不要待在这充满毒气的弹坑里,可外面炮弹还在不停地爆炸着,现在冲出去,和找死差不多,于是他只能心如火烧继续留在弹坑里,祈祷菩萨保佑防毒面具不会泄露。
脸上戴着橡胶制作的防毒面具滋味并不好受,过滤过的空气显得十分细弱,细弱的让人总觉得肺要爆炸了,炮弹轰隆隆爆炸产生的气浪驱赶走清爽的空气,补充进搀杂了硝烟的炽热浑浊的气流,空气仿佛要燃烧,人紧绷着的皮肤上涌出大量汗珠,很快被高温蒸发,留下粘糊糊盐分十分不好受。防毒面具镜片上产生了大量水汽,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徐永晋用手擦了擦,抬起头望向外面。透过镜片,一块铁片拖着青烟以极快的速度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