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虽看了白纸上的鬼字,却一直担心,女鬼生活的时代毕竟是古代,她说的地标会不会是以前那个时候的,和现在不一样呢?
張半瞎说我的担心是对的,他也考虑这点了。我说干脆把女鬼叫出来再问一次,張半瞎说不可,“现在是白天,叫出来会伤了她的七魄。”他站在窗户旁,望着远处陶瓷作坊的烟囱向上冒着白烟,又说:“先不管了,我们去看下路。”
这大清早的,我以为没人,谁知大街上人流攒动,多数是摆摊的伙计抬着东西,布着摊位,纸箱里陶瓷珍品数不胜数。陶瓷可是易碎的,我怕碰瓷,走到摊位面前,特地绕开,远远的。这时,一个小摊主说话了,听口音,是本地的,“我说老大哥啊!是怕碰瓷还是怎么?我们江西人做生意,凭的就是忠实,你放心,不会讹你!”
我笑,说:“你这人还真是怪逗的,冲你这话,我跟做个买卖。”
这人端过板凳给我坐,又忙不急对着他摊位上的杂七杂八“指手画脚”地说了一堆话,无非是说他这些东西如何如何好,甚至拿起一只瓷瓶倒扣过来指着瓶底说:“看到没,乾隆皇帝的御笔。”我仔细瞅瞅,只见瓶底印的方形章里是有些红色的篆体字,但是认不得是什么字,既相信又十分不信。
正在摊主准备“宰”我一把时,張半瞎出口说:“你做生意就规规矩矩的,别搞些下三滥手段骗新手,你这红章是笔画上去的,再用白釉香熏一层白膜,充其量算高仿品。”
張半瞎把摊主谎话说破,我以为他会满红耳赤,谁知小摊主面不改色心不跳,照话说道:“哥啊!我们生意人吃饭不就靠一张嘴吗?我若不说这是乾隆皇帝的,你们恐怕看都不会看一下,我说对吧?都是小本生意,能赚两个是两个,再说我也不会怎么瞎要钱的,一份价钱一份货,我看我和两位大哥也是有缘,你们看多少钱适合?”
我看这带青彩的瓷瓶确实漂亮,而且手上也不差钱,便说:“多少钱无所谓,不过你让我叫价,我可不敢说。”
“这样,不讲多不讲少,三十块。”
我向張半瞎瞥瞥,示意他这价格高不高。他没作声,我就说:“好,三十就三十,拿回去做个装饰也算划来。”
小摊主笑嘻嘻地帮我把瓷瓶打包装好,递给我时还不忘给我支烟,我摇手说不抽,他便收回去别在耳朵上。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張半瞎开口了,“你们这边有叫胡家祠堂的地方吗?”
小摊主抽下耳朵上的卷烟,在膝盖上戳了几戳,点着猛吸一口,然后边吐烟边说:“奥!有,不过十多年前就拆了。”
“拆了?”我问。
張半瞎又问他:“那大概位置能记得吗?”
小摊主满不在乎地说:“记得,你看,马路对面那家‘光明陶瓷’厂就是原来的胡家祠堂,后面有个粮仓。”
我一听,哎,有些头绪了,追问道:“是不是还有个扎花的作坊,后面是三街陶瓷,四街坊?”
小摊主头一拧,歪着看我,说:“乖乖,看来这位大哥懂不少啊?粮仓往西确实有个扎花作坊,再往后去便是老街,一共三条,自古以来做的就是陶瓷批发的生意,还有三街过去后的四街,这四条街开的全是做陶瓷的老作坊,搁现在叫工厂。”
听完小摊主的话,我准备再问四街右拐是什么地方,却被張半瞎拦下,匆匆要走,估计怕我说漏嘴。
在路上我一边走,一边唏嘘着幸好粮仓、扎花作坊和三街四街依然没变位置,不然要找到蜡尸馆就难了。張半瞎说是,说明政府有眼光,知道瓷都景德镇是历史文化名城,才没动中心地带的古建筑,也算是为全面建设特色地域文化事业作出了贡献。他说的这话带着官腔,让我想起在开启保存《十二巫》的石匣子时他提及到的毒西矿场以及他当兵的简单过去,难道他还在部队干过文书工作?话说得这么漂亮,措辞用得如此完美。
这里是四街的最后一街,南北走向,穿过去后便是一口深巷。
走到巷子半中间时,張半瞎突然停住,还一把拉住我,搞得十分神秘。
我说,干嘛?
他说:“你抬头看看。”
我抬头看,“怎么回事?失火了?”
头顶飘着黑烟,仔细看,不像是失火的浓烟,而似一朵乌云。
張半瞎说:“不是失火,这是阴气集结在了一起,看来蜡尸馆一定在附近了。”
我俩互相望望,忙提脚往前走出巷口,看到右边,两根擎天石柱拔地而起,后面是一栋古宅,门前两尊石龙,张牙舞爪,左边石龙额头上贴着黄色的寻路符。仔细看明方向,我才发现这座古宅大门朝向竟然是对着我左手边的西方,而且刚才在巷口看到的那朵乌云正好盖在古宅的正上方,纵然是大白天,气氛也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来气。
在我们走过石龙时,張半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揭下黄符,黄符便碎成黑灰,被他轻轻扬飞,其后,镇定地走到宅子门前,只见门头大匾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这四个字与我们想象中简直太不一样,要问到底哪四个大字,乃“永久石灰”。
張半瞎似乎也不明白,回头看看我,然后突然一掌推开大门,迎面扑来一阵灰尘,呛得我俩眯着眼往后连退数步,看到这里面竟然真的是一个石灰厂。原来本该是楼阁木栏,却改成一片铁棚厂房,一群人在扛石灰袋往左边这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