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范小予向来不容易被某种情绪影响太久的理智性格,到晚餐时,她已经完全心平气和了,她现在担心的事情,是明天与查尔斯的会面,她很害怕那种“相对无语泪千行”或者苦苦哀求哭诉的煽情场面,只有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查尔斯在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能够平静下来,用理智解决问题。
第二天早餐后,霍华德父子二人陪海伦娜前往格兰瑟姆男爵府,在男仆向病人提前通报之后,体贴的让她独自去见查尔斯·威斯顿先生。
房里有格林先生在照看着病人,查尔斯微笑着等待海伦娜,但海伦娜却吓了一跳:这人苍白虚弱得快跟骷髅差不多了,除了一双浅棕色眼睛又是哭又是笑的看着海伦娜之外,好像所有的生机和活力都已经从他身上被抽走,加上还失去了整个左臂,左肩和左胸都包裹着厚厚的绷带,这副模样真是惨不忍睹、我见犹怜。
结果查尔斯刚带着凄楚的微笑开口说了句:“海伦娜,请原谅我……”海伦娜已经忙不迭的开始安慰他,说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怨恨过他啊,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啊,上帝自有主张啊,自己这段时间像老朋友一样担心他啊,看见他没有生命危险如何欣慰啊,鼓励他重新开始新生活啊……那个小心翼翼的劲儿,快跟查尔斯当初追求海伦娜时差不多了。
格林先生很识时务的提醒海伦娜,病人不适宜太长时间的探望,不宜过多谈话,更不宜激动,海伦娜忙不迭点头:“既然查尔斯已经康复了,那么今后绝对不会缺少谈话的机会,你还是安心把身体养好吧,我告辞了。”
“不,海伦娜。”查尔斯突然坐起来,用力拉住她的手,“我知道,这是你最后一次这样跟我谈话了,我们在你家乡的庄园里无数次并肩笑语,现在都记不得说过些什么话题了,你还记得吗?……”
他哽咽了,海伦娜的记忆里也冒出无数他们过去相处的愉快画面,造化弄人,转眼什么都变了……她别转头,不忍心看查尔斯。
“请让我再看看你,你……这么美,我永远都会记得。”
查尔斯含泪说了这句话,缓缓松开她的手,倒回床上,脸色白得吓人。
格林先生连忙上前查看,示意海伦娜快离开。
海伦娜连忙急步走出门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深呼吸。
太压抑了。原来让他这样活着,比让他直接死去更痛苦,范小予开始有点理解昨天傍晚菲茨威廉·霍华德先生跟自己说那番话的用意,原来那位先生在感情上的敏感度比范小予这个理科女还要更强一些,不知道真正的海伦娜经历这样残酷的一幕,会不会心碎一地。
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阵低声喧哗,海伦娜连忙站好扯扯衣襟,只见由管家引路,霍华德父子陪着一个神态威严,衣着考究的老人走了上来。
在走廊迎面相遇,老霍华德先生介绍道:“海伦娜,我的孩子,快来见见诺丁汉公爵。”
怪不得派头十足,原来是大人物。隔近了才发现,诺丁汉公爵如同时下那些相当坚守某种体面和派头的老人一样,戴着早已被年轻人摈弃的白色假发,所以看上去可能比真实年龄更显老一些,嘴唇上留着两撇浓密的灰白色胡须,那高傲而不失优雅、严肃而不失谦逊的神态举止,让海伦娜觉得菲茨威廉·霍华德更像是他的儿子。
“海伦娜·冯·奥古斯汀小姐。最近时常听说你的名字。”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海伦娜无言以对,只好默默行过屈膝礼,挺起小腰板,垂下眼帘,默默接受大人物检阅。
两秒钟之后,诺丁汉公爵微微点头,用比较缓慢的语气说:“我刚从家乡诺丁汉郡赶到伦敦,我的老朋友格兰瑟姆男爵临终前特别嘱托我代他当面向你道歉并尽可能的照顾你。”
“临终前?”海伦娜抬头看着他。
“是的,我出发前刚刚参加完他的葬礼。值得欣慰的是,他虽然没有如愿在死前看到自己的小儿子举行婚礼,并且为之担惊受怕,但却惊喜的看到被他认为早已失去的大儿子马修安然无恙的回到了自己身边,他是抱着感恩的心情去见上帝的。”
海伦娜看看站在他身后一侧,面无表情的菲茨威廉·霍华德先生,再次低头道:“的确如此,而且,查尔斯·威斯顿先生目前看来也康复有望,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说到查尔斯,这位老先生的眉头皱了起来,相当严厉的看了看海伦娜身后的房门,海伦娜真心希望他在看到查尔斯那可怜的小模样后,对他的审判不要太严厉。
“格兰瑟姆男爵家不幸的事故,也是我的失职,我会照顾马修和查尔斯,也将以同样的责任感照顾你。”
不等海伦娜表示感谢,诺丁汉公爵就表明将改日拜访霍华德府上,再与海伦娜见面,然后径直带着众人进门去了。
鉴于直到二十一世纪,英国王室的新闻都从未离开过各大媒体的娱乐版,范小予便因此得知了一个常识,英国那些真正的“高贵门第”,数量罕有的世袭爵位,按照等级是公、侯、伯、子、男的顺序,比如穿越前刚刚大婚的英国王子夫妇就有“剑桥公爵”这个爵位。
只因为格兰瑟姆男爵的封地“格兰瑟姆”这个地方,位于自己的封地诺丁汉郡内,两家是邻居,这位爵位最显贵的诺丁汉公爵就和格兰瑟姆男爵关系这么好,想必不仅仅是出于责任心吧。
这位诺丁汉公爵几乎已经让海伦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