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金问：“什么麻烦？”/p
“你听说过‘八十八桶人’吧？”亚伯压低声音道，“他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p
沙本善向周围望去，果然，在密密麻麻的人群深处，无数个剃了光头、捧着同款功德马桶的黄衣人忽隐忽现，其中有好几个光头在刚才那个小和尚的招呼下，已经投入了围剿小灰唧的战斗中。/p
沙本善看不见小灰唧在哪，但这小家伙比鬼还精，丝毫不用沙本善操心，倒是那八十八只马桶同时从四面八方砸过来的安全隐患更令沙本善紧张。这一刻，沙本善才现自己的江湖经验实在浅薄，甚至还不如一只小松鼠，江湖远比沙本善想象的复杂，刀枪不入挡不住花言巧语，身怀绝技也除不尽叵测人心。正感慨间，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哥哥，要考题吗？”/p
另一个声音紧随其后：“还有各种小工具哟，实惠方便，夹带必备。”/p
沙本善低头一看，是两个七八岁的小孩，个子还没马车的轮子高。没等他答话，旁边闪出一名中年男子，一巴掌拍向其中一个小孩的脑壳：“傻啊！看人家坐这样的马车，还用得着考功名嘛？！”说着扯起他们的胳膊，一溜烟钻进离马车几步之遥的人群。/p
只见这中年男子在人群中穿梭了几个来回，近百名考生就像嗅到血腥味的蚂蝗，紧紧地吸附在他四周，裹得密不透风。这一大坨人仿佛一只巨大的马蜂窝，从东边滚到西边，从街头滚到巷尾，最后滚进一家客栈，轰的一声炸开来。/p
“别抢！别抢！一个个来！”/p
“给我！给我！去你大爷！”/p
生意人的声音和读书人的声音在这一刻激情四射地糅在一起，蜩螗羹沸，难解难分。/p
“那些题会是真的吗？”沙本善问亚伯。/p
“这就像掷色子，你不知道会丢出几点，却总觉得自己有可能蒙对。何况考官泄露真题的事也屡见不鲜，所以绝大多数考生都不愿错过这一线可能，去干舍近求远的事。其实更稳妥的方法是贿买主考和找人代考，不管出的什么题，都能拿到满意的成绩，”说着，亚伯冲沙本善扬了扬眉毛，“小伙子，干脆你也去买一份，万一是真题，到时候加官进爵，就不用浪荡江湖了。”/p
凌金瞥沙本善一眼：“就他？光答对题有什么用？自个儿名字都写不全呢。”/p
太上真人那句“书有屁用”又在沙本善的耳畔响起，令沙本善倍感困惑：如果读书没用，为什么这么多人如痴如狂地挤在科考这条道上？可如果读书有用，他们又何必如痴如狂地挤在这儿求神拜佛、买题、找代考？/p
没用？有用？有没用？没有用？沙本善隐隐觉得这个问题是一个陷阱，如果一直纠结下去就会疯掉或者脑袋爆掉，幸好一波震天的锣鼓声将沙本善从困惑中拽了出来。它们从广场的东南角传来，就在那密密匝匝的彩旗掩映之处，露出一座近百亩大小的庄园，绵延的围墙内错落分布着数栋气势恢弘的大殿，离大门最近的一栋尤为宏伟，碧瓦朱甍，雕梁画栋。殿前搭起一座高台，高台上一排峨冠博带的长者正襟危坐，他们面前站着一位方巾白袍的少年，正慷慨激昂地朝台下喷着口水。台下那片占去半个庄园面积的空地上，整整齐齐地列着几十个方阵。方阵两侧是威风八面的锣鼓队，激情澎湃地前后进退、左右开合，不知疲倦。每个方阵前都有一名执旗而立的领头人，“亮剑”、“冲锋”、“血战”、“拼”、“死”等火热刺激的字眼在蹙皱的旗面上忽隐忽现，透出腾腾的杀气。方阵里的人清一色方巾白袍，左手攥书，右手握拳，注视着高台上那位少年。少年喊一句，他们就跟一句，但听不太清喊什么。/p
【31小说网更新快】这时，锣鼓声变换了节奏，只见一辆又一辆四驾马车从大殿后面鱼贯而出，缓缓驶向高台和方阵之间。这些马车虽然没有他们胯下这辆奢华，却也派头不俗，每辆车上都站着一个人，造型各异。第一辆车上的人有些年纪，紫衣玉冠，长须飘飘，昂傲立；后面几辆车上的人皆着宽袍大袖，频频向方阵招手示意；最惹眼的是压轴的那辆马车，车上载了五六个人，他们戴梁冠、穿红袍、系锦绶，肩披金色大氅，手持金色大笔，英姿飒爽，容光焕，宛如神兵天降。/p
当第一辆马车从高台前驶过时，中间的几个方阵马上动了起来，几百人训练有素地穿插排列，瞬间组成了两个巨大的字：胜利。/p
同时，千军万马齐声高喊：“必胜！必胜！必胜！”/p
后面几辆马车经过时，“胜利”二字迅散开，复又聚拢，排成新的造型：我行。千军万马又喊：“自信！自强！自信！自强！”/p
当最后一辆马车出现在方阵前时，“我行”一晃就变成了三只巨大的拳头，千军万马也嗨到了顶点：“天降大任！舍我其谁！杀！杀！杀！”/p
沙本善被这阅兵式般波澜壮阔的场面深深震撼了：“哗！这些人是准备投笔从戎上前线杀敌去吗？”/p
亚伯说：“你想多了，这是科考前的誓师大典，每逢大考之年，‘太二书院’都要举行这一盛典。”/p
沙本善一愣：“什么书院？”/p
亚伯说：“金云州第二书院，简称‘太二书院’，近百年来，他们的科考上榜率在天下所有书院中始终稳居位。”/p
沙本善很惊奇：“这么厉害，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