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夜幕尚未完全揭起的时候,突兀的慌慌张张的脚步声自门外远远传来。
云婧川迷迷糊糊先那人进来的一步睁开了眼睛。这时,门应声而响,还未等云婧川有所反应,门外人沧桑的声音急促不已,“王妃,王爷即将启程。”
他离开关她什么事情?云婧川叮咛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去,却不期然撞上一对清明的眸子。
莞姨的样子像是早就醒来,或许是因为脸上贴着面皮,夜里哭了许久的眼睛竟是连一丝红肿都无。
妇人定定的望着云婧川,眸中略带祈求。
云婧川翻回去背对妇人,可即便如此还是能感觉到脊背一阵胜过一阵的焦灼,睡也睡不安稳,眼睛闭上却又心虚的睁开,云婧川索性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婉婉,去送送他吧。”莞姨凑了过来,伸手搭上云婧川的肩膀,“莞姨活的久了,看人也准。那孩子待你极好,作为丈夫定能护佑你一生的。”
能不能护佑一生还不知道,但是,他现在连一时都未曾护佑于她,不是吗?
开不了口。原本还想着跟莞姨摊牌的。可是,莞姨居然是长平王和那已经夭折的小皇子的乳娘!
虽然莞姨对云婉照顾良多,可是在那之前已然照顾过长平王,对他的感情想必不会比她少吧?
问不出口。若是她和他起了冲突,莞姨会向着谁。本来,这对于莞姨也是一件特别残酷的事情吧?
不过倒是通过这事知道了莞姨对长平王好的原因。只是,云婧川很头疼,要怎么跟莞姨提及离开的事情呢?
再者,其实在云婧川心中还有连她自己都不愿意认同的一点。
他对她不仁,她却没办法对他不义。即使知道那人劣迹累累,不说对慕子恒,对胡丽静,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应该还干过更多的坏事,即便出什么事也算是罪有应得。可是,还是没有办法完全置之不理。
昨日夜里的事情,的确是她捅了篓子。虽然归根究底是他错在先,可是经由千语提醒,云婧川还是不由自主的担忧了。不过这也许就是善良的人与坏人的不同。
坏人做了坏事内心会理所当然,可是好人做了坏事,即使那事情是对坏人做的,还是会心有不忍。
可是不忍归不忍,却还是不想见他的。
可是,莞姨催促,俞伯焦急,一来面对着这两个长辈,而来又不好与长平王扯破脸皮,云婧川最后还是决定去晃荡一圈。
毕竟,晃荡归晃荡,又没有要求她一定要见到那人。
云婧川细细的洗了脸,又好好的整理了仪容,甚至是挑选衣服都花了近半个时辰,好不容易出门,一路上又因着晕车走走停停,等到终于到达东城门的时候,果然,送行的人群已然散去,地上脚印杂乱,四周连声鸟鸣都无。
日光甚好。云婧川迎着日光站了半响,做了做样子,这便要回转。
然而刚刚转身,达达的马蹄声自身后而来。
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缓缓回身,却正对上马儿长嘶。尘土飞扬中,面具男子白袍猎猎。一跃下马,脱了缰绳,拄着拐一拐一拐的走了过来。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军情紧急么,不是民众危难么,怎么还能由着这主帅胡来?
世人皆说这人仁义,却不知仁义到哪里了?云婧川心下诽腹,面上僵硬的笑了笑,正待开口胡扯两句,下一秒却被拥进严实的怀抱当中。
精壮的手臂犹如铁链一般紧紧而又沉重的箍着,男子如山一般的身形猛地倾轧了下来,云婧川登时像是溺水的人一般,呼吸不畅。
小手自紧密合着的身体之间艰难的向上探去,可还没有对男子有所动作,取而代之的是男子更为疯狂的钳制!
“啊……”闷哼一声,云婧川反抗的动作也大了一些。
然这时,男子于耳边呵着热气的声音丝丝缕缕的传了过来,“婉婉,在王府乖乖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所有的事情我都会给你一个解释。”
解释为什么做了那些事情么?解释为什么阿嬷被伤至今昏迷,解释为什么胡丽静都失去了尚未成人形的孩子,还是解释,为什么他会与小红一起设计了那些伤害她的事情?
有解释固然很好,能给个答案自然也可以,只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呢?
她已经要离开了。
其实云婧川心情也很复杂。想起那些事情的时候,恨不得在他心尖插上一把刀子,可是真正想着去做的时候,又下不了手。
报复什么的,她也想过,可是她终究不是他。即使对他的旖念已经被那些伤害冲刷的干干净净,可是她也没有做到像他伤害她那般去做的自信。
已经太晚了。她不想伤害他,也不想原谅他。她只想在能力范围之内,好好的保护她爱着的人。
不伤害他和不原谅他的理由也许是一样的,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然而,云婧川只是撤了挣扎的手,嘴角只轻轻翕动,“好。”
“你答应了?”男子缓缓放开云婧川,却还保持着手搂着她的姿势,眸光灼灼,眉眼中却还有些不可置信,“真的?”
“恩。”云婧川说谎不打草稿。
“打勾!”男子伸出了手,微微翘起的小指在日光下有种透明的纯粹的白。云婧川微敛了双目,小指勾上。
小孩子的这种把戏,又做的了什么真呢?
相信的人,才是傻子。
若说在这古代学会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