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出现的第一天,我就不喜欢她。
有时候,女人对于即将到来的麻烦是有着一种莫名其妙却非常准确的预感的。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是对的。
她,无疑就是这样一个麻烦。
她长相不讨喜,满脸红疹;也看不出大家小姐风范,瘦骨嶙峋的身上,衣服总是穿的松松垮垮;举止轻浮,跟男人私奔,护城河沐浴,当众对那位公子做出非礼之事……
可是……大人喜欢她。我便也只能喜欢她。
大人是我们阳平的父母官。上任多年,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因此这么些年,阳平百姓一直对大人风评极好。然而,自从她来了以后,就都变了。
大人没有秉公办理案件,因为辱没护城河的是她。虽然后来,阳平百姓开始热衷于她和那位同行的白衣公子的私奔八卦,渐渐遗忘了这件事。
可是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我去询问了爹爹。
我爹爹狄大仁是狄府的管家,从我记事起,爹爹就一直跟在大人身边。如果是他,一定知道大人为何对那个女人特别。
爹爹说,大人有过一位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以前就住在西院。据说那是个极美、极美的人,有着像星星一样的眼睛,微笑的时候,像会发光一样。爹爹说,现在住在西院的那个女人神似大人喜欢过的那个人。
其实,我偷偷的看过大人喜欢的那个人的画像,就在大人要把画像给了那个女人的那日。
那****因为早起撞破那个女人与那位公子夜宿庭院,衣衫凌乱……忍不住叫了一声,然后就被大人和爹爹合伙训斥了。要知道,我从生下来到现在,还没有受过这窝囊气——并且,就因为小小的叫了一声……
所以说,他们对那女人的偏爱已经到了不问青红皂白的地步。而之前,他们分明是这样宠爱我的。
我气不过。所以,从厨房传完膳之后,我又溜了回来,也正巧看到了画中的美人。
可是,直到现在,我仍是觉得那两人完全有着云泥之别。
面相就不说了,就连那画中人的神韵,她也是半分没有。干巴巴的,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我揪着厨房的死鲤鱼尾巴狠狠的把它甩在案板上,鱼鳞落了满地,我却失手将鱼扔到了地上,然后砸到了我的脚。我捂脚蹲在地上,余光看到那死鱼木讷讷地盯着我,看吧,她的眼睛就是这样的,根本不像星星一样!
可是那位公子喜欢,所以,我也不能太讨厌她。
那位公子是随她一起来到狄府的。最初他受了很重的伤,昏迷不醒。起初,我只是远远的见过那位公子。因为,给那位公子喂药的事情,那女人从来都不假手于人,看起来,总是特别上心的样子。
有那么一段时间,其实我也是被这种表象迷惑过的。那时我一度还觉得,尽管她容貌……但是至少心地还是不错的。何况,那位公子都说“非卿不娶”,想必二人也是鹣鲽情深。
可是,府中被她招惹进来好几个男人之后,她就渐渐与公子疏远了。
她没事的时候常常会去那个病着的阿婆住的屋子。我知她懂些岐黄之术,但是,阿婆的病症她分明是没有办法的。一个患病的老太婆不会是她热衷的对象,但是那里诊病的落丰公子却不同。
虽然这个落丰公子总是戴着面纱斗笠,但从身形上看,绝对是个美男子。若是只这一人便也好说,偏偏还有个自称天师的红衣男子,也对她甚是不同。
前几日,那女子与这红衣男子还曾同去逛过乞巧节节会,又把厨房弄得一团糟,喝酒喝的不省人事。
那时已经是亥时。因为心事繁杂,我还在府中池水旁散步。黑暗中,恍惚看见有人走了过来,我还被吓了一跳。后来,发现是西院那位公子。
那位公子着黑衣,身姿挺拔,俊逸不凡,这还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他。我想出声与他打个招呼,但他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说话。这时,我才发现,他怀中抱着衣衫不整的那女子。还没凑近,满身酒臭就扑面而来。
那位公子对于此却丝毫不在意。我也只好放下捏着鼻子的手。
后来我跟着他们回了西院,也跟着他进了她的屋子。那位公子将那女人轻轻放置在床榻上,替她脱了鞋子,并摆放整齐。完了,视若珍宝般,拢了拢那女人披散的额发。当着我的面,在那个布满红疹的额头,轻轻印下一吻。
后来做了什么,我并没有看到,因为我害羞的转过了身。直到那位公子走出屋子,我才亦步亦趋的跟上。出来的时候,我习惯性的带上了门。
“谢谢。”那位公子在我的身后开口,声音犹如山涧的清泉一般清爽干净。
我转身欲答,却见月光下,那位公子怔怔的透过窗户望着屋内沉睡的那女人,眼睛里一片暖色。俊秀的侧脸受着那月光,像也在发光一样,晕出夺目的光彩。
这时,屋内的那女人翻身,姿势特别不雅地将被子卷于身下,一手搂住,呢喃了几句听不懂的话,还打了个长长的酒嗝。
“噗——”身边的男子突然忍俊不禁。
我望向他,那位公子的嘴角向一边微微上扬,眼睛弯的像月牙一样,长长的睫毛齐刷刷的以好看的弧线向上翘起,眸中洋溢着暖黄色,衬着那张细如白瓷的脸,温暖且满含爱意——我觉得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样的一张笑脸。那时,分明还是黑夜,可那黑幕却似被那笑容强行撕裂,犹如冬日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