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萧瑟,白幡烈烈。正午的阳光安静的倾泄下来,却也被这肃穆的气氛蒙上了一层凝重的色彩。
若不是门口孤零零的挂着招魂幡的话,或许都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有个人离开了这个世界。当然即使挂着,城北临安院却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人。
门口人可罗雀,仅有一衣着孝服的婆子倚着破旧的木门而立,呼吸声均匀,眉眼紧闭,云婧川跟着秦珏与慕倾城二人大摇大摆的进门,经过时随意一瞥,倒是看清原是那天责骂云静的那个女人。
入门,下台阶,三人直达前厅——云婧川本想质疑的,他们难道不是要避开长平王么?这么大喇喇的跑进来岂不是被人看了个正着?然一来一路向前根本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拦,二来,二人皆是习武之人,想必比她更为耳聪目明的,既然他们不担心,她好似也没有要担忧的必要了。
秦珏与慕倾城二人疾步不停,云婧川边安慰自己一边紧随其后。然而,一路走去,原本就悲戚的心情跟着愈发浓重不已。
这院中景象竟然与上次一般无二,不说花圈一类没有,竟然连块白布都没有见到!然而配合着这般景色,那前厅大门大开,黑漆漆的依稀可见停棺以及燃着的白烛。
棺前跪着同穿丧服的一人,妇人发髻,宽大的衣摆并遮不住女子较常人更为圆润的身形,只是猜测,云婧川也知道,那是她的妹妹,云静。
分明是丧事,然而堂中却静默的连丝哭声都不闻。甚至是云静,都只是微微俯了身子,一耸一耸机械性的往火盆中添着纸钱。
或许是厅堂太过于幽深,云婧川放眼望去,并没有看到有其他人的存在。不过也是一瞬间云婧川已然了然,这本就是幽禁小安子的地方,陪同而来的人本就没有几个,尽管如此,除了小红,那日见到的也算是见全了。
一国太子到最后,竟然连个额外相送的人都没有,云婧川心中也说不清楚究竟是阴郁还是烦闷,然心中终归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一般,直叫人沉闷的喘不过气来。
黑漆漆的棺材安静的停放着,与原本就光线黯然的大厅中诡异的融为一体,远远的甚至都辨不清轮廓。 [发着黯哑光泽的棺材却偏偏像是黑洞洞的眸光一般,直勾勾的盯着,云婧川单是站着,就感觉自己仿佛要陷进去了一般。
“小心!”突然,伴随着女子的惊呼,云婧川眉间一点刺痛,回神的时候,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然被秦珏从身后紧紧的抱了住,而她,竟然维持着前倾的姿势,手臂前伸,分明就是一副作势要冲过去的样子!
“丑女人,你的手没事吧?”经由慕倾城提醒,云婧川这才自伸着的手背处觉察到了隐隐的疼痛。一脸怔愣疑惑不明,缓缓回身,正好撞进了身后秦珏担忧不已的眸光中。
看起来,好像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可是云婧川并没有经历过什么的实感。眼眸空瞪,转回到先前吸引了她目光的一人一棺之上——好似,自从看到那棺材的第一眼起,她就有些精神恍惚了。
虽然云婧川并没有她想要强行冲过去的记忆,但是,对于可能是下意识的做出的这般举动,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的小安子,那个曾经陪着她从阳平到都城,伴着她适应了这个世界的人,就躺在那里啊……
思绪惶惶然转回到第一次遇见的时候,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她就撞进了他的怀抱中,犹如电视剧脑残桥段一般的剧情,记忆慢镜头特写播放,他拥着她,飘飞落地,白衫衣袂横飞。
“噗——”他轻笑着,戏谑着,然而最后也没有把她丢弃在那片陌生的森林里。
他一定是个善良的好人,有那么一瞬间她曾经那么觉得,可那却被紧接而至的调戏完全湮灭了。
胸口发闷,脸颊发烫,一颗心仿若要从口腔中跳出来一般——现在想来,那似乎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活着,作为一个全新的个体。
只是遗憾,她那个时候只记住了被调笑之后的羞愤和不甘。
也是,她那个时候哪里有精力顾得上细细思虑这些呢?因为紧随而至的就是刺杀,以及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的逃亡。
那个时候她还什么都没有经历,满脑子的世界和平,纯良善意,总觉得保住小命是最重要的事情。第一次见到那么大范围的死亡,白日里还在调笑着的人,可能没过了多久就已经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云婧川是震惊的。震惊到,脑中除了活下去,根本不敢有其他的想法。
可是到了这一刻,有些记忆,有些感觉却突然翻滚着涌动了出来。
第一次嚼碎了野果喂给他的时候,男子嘴角温软的触感直叫她脸红了许久。
还有拥着他于夜晚湿重的气息中醒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澄亮的星光,也曾有一刻为那种相依为命而暗自感到欣喜不已。
第一次收到的衣裙,她很宝贝的穿了洗,洗了穿,甚至后来云静想要借走的时候,她心中满不情愿。
从飘香楼背身向下满以为自己会死去的时候,男子出现后,隐隐出现过的感动。
还有被丢弃的前一天晚上,她因为害怕不敢入眠,死皮赖脸的非要跑到他的车驾中,趁着黑暗很小心的拽着他的衣角,心中也曾一片安稳……
只是后来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她的心中,甚至来不及把这些感情予以发酵,然后,就掉进了别人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