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向暮然嘴上一直不承认他有错,但是行动却完全是照着在内疚的人来的。
譬如只有在需要他的时候冒出来一下,其他时候则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存在感。这让云婧川气生着生着到最后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发出来的好——
这对着死犟的人还能出口数落几句,可是对着似乎已经有认错态度的人的话,显然根本开不了口!而更为诡异的是,在连续几天观察之后,云婧川不仅气愤渐平,甚至还对这人萌生了些许愧意。
吃的是人家弄回来的,不说是野味,有时候甚至是还冒着热气的包子;穿的是人家负责清洗的,就在前两天云婧川终于受不了秦珏的叨叨把身上沾着各种血迹的衣服换了下来,刚转个身,就被洗的干干净净的晾在了车驾里——
想秦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一个,自己的衣服脏了都是随手一扔,从来不会节省着洗一洗的,因而自然不可能!马车夫虽然可能些,可衣服里夹着内衫,那唯唯诺诺的憨厚男子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事情的——如此,除了向暮然,不做他想!
其实,除了他不领倾城舍命相救的情意这一点之外,倒也是个不错的人。
也是,一个人再变,内里有些东西终究还是变不了的。单说安排饮食,或是确定停留的地点,这些简单却又十分紧要的方面,向暮然就做的很好。
说起来,云婧川第一次来到异时空,吃的第一块饼还是向暮然给的。
那个时候周围都是一群糙汉子,没有人在意她对于颠簸的路途适不适应,也没人在意她饿不饿,渴不渴。本来带上她也是小安子一时心软,若能早就预知到这后来种种,假使换成云婧川自己可能都不会做出男子那般抉择。
说起来那个时候能得到庇护,本来也是沾了向暮然的光。
其实无论倾城与他如何,他都是她该感谢的人。
可是云婧川却还是不愿意表达什么,即使那个人做了再多,但是一想到倾城死的时候的惨状以及这个人面上的冷漠。每当这个时候就觉得好像所有的一切好都被抵销掉了。
不能原谅,如果没有一个人来埋怨他的话,那么那样死去的倾城又算什么呢?
如果连她也遗忘的话,那么那样死去的倾城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遗忘的吧?
可是,不原谅又能怎么样呢?心底还有声音在这样说着,即使她不原谅,可是倾城都已经释怀了吧?带着那样安详的神情死去的倾城,若是知道她在针对着向暮然的话,会不会也会不得安宁呢?
原谅,不原谅,道歉,不道歉——
纠结在这样矛盾的情绪中,云婧川在强烈颠簸的马车上过了七八天,终于,到了南秦境内。(
也终于,有了可以喘息的时间。
而境况,却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生的。
就在几人终于寻了处农家刚刚安顿下来的时候,就算是偏僻的村落,但因为距离大盛以及北越较近,也终于还是有些消息传了过来。
虽是大盛仓促发兵,然而却是北越败北。夺了作为北越边城要塞的城池,大盛军队长驱直入,一路畅行无阻。
彼时,神棍秦正倒了一杯水明显是想要给她端来卖个乖的,登时一张脸阴云密布,而端着茶杯的手,抖啊抖的,看的云婧川也跟着止不住的心慌。
而这个时候,向暮然刚好也进来置放行礼,同是北越人,却没有半分迟疑的出去了。只剩下农家妇老妇一个劲儿的自言自语般念念叨叨,说着,还有两个本家妹妹,一个嫁了大盛,一个嫁了北越,本来约好要在死之前见一面的,最后却还是泡汤了。
当着老妇的面,云婧川也没能说什么。好不容易忧心忡忡的等着老妇出了门,跟着建议,“神棍,若不,还是现在回去吧?反正也是要打仗的,从南秦境内绕回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也不再这里歇着了,现在立马启程就走!”
秦珏猛地将茶杯按到陈年老旧的木桌子上,嘴角不自然的抽着笑了笑,才转过头表情稍稍自然了些。
“不碍事,歇歇再走。阿婧太累了,一路上坐车也不安稳,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说着逃也似的出了门。不给云婧川任何劝阻的机会……
大约也是算准了她会劝阻的吧?云婧川心里清楚。单是方才的话加上那不自然的神情,神棍就一定是想要快点赶回去的。只不过,是在担忧她的身体。
也是她不争气,旁的方面都强悍的很,偏偏晕马车。这次又因为走得急,等到被长平王追赶的紧迫一寸寸褪下去之后,涌上来的自然就是难以抑制的吐意了。
毫不夸张的说,其实在这里停下来也已经是极限了。
若不是她实在坚持不住央求的话——好似这样的她说着劝阻的话,是太过于违和了。
然而跳下床铺去寻的时候,人已经消失无踪了。据方才抱怨半天的老妇言语,却道是与向暮然一同去后山的小溪洗漱去了。
若是擦把脸什么的,倒也不必去那么远,想来却是洗澡无疑了。可是与向暮然两个人一起去洗澡——咳咳,云婧川光想想那画面都美得不敢多看一眼。
云婧川想着这些富贵人家长大的人总得有些与这身份相称的毛病。譬如,多少天不洗澡就一定会疯掉什么的——
不过说来,一路上这许多天,之前印象中一直干干净净的神棍都忍着没有洗漱,也只是换了换衣服,大概也是到极限了吧。
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