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晚泽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他头一晚原本手里就还有些工作要做,处理完之后就已经到了半夜,可是躺在床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反复想着晚上的事,也想着乔希说的话。
关于前路,纪晚泽并没有太详细的规划过,他心中唯一明确的目标其实只有一个。
他要独立,万信要独立,他和纪家不能永远仰人鼻息过活。
当初纪家叱咤商场时,乔家在这座城市里甚至连根都还没扎稳,可到如今却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纪晚泽没那么大的心,硬说要把这反正拨乱回来,更不需要谁一定凌驾于谁之上,他要求的只是平等,乔家和纪家可以平等地立足于商场,更是平等地立足于人前。
而对于他的婚姻,他从不肯多想,倒也不仅仅是逃避现实,而是未来不可确定的因素太多,并非他想如何就能如何,也就不想自寻烦恼。
于是,他与乔希之间,真正关于婚姻的讨论,前一晚是第一次,更是唯一一次。
其实当时乔希的回答十分简单,简单的出乎纪晚泽的预料,她只回答了一个字——家。
一个简单的字,却涵盖了太多不需要表达的内容。
纪晚泽并非是觉得自己以往做得已经足够好了,但是潜意识里却也觉得,他做到了他能做到的全部。
但所有的那一切,却远远达不到一个家的标准。
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不像是夫妻,而更像是一对儿拍档,在这段婚姻中,人前人后都在尽其所能地通力合作,以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没有推心置腹的信任,没有生死不渝的忠诚,没有与子偕老的勇气,有的,只是浮于表面,看上去很美的和谐圆满,这样的他,这样的他们组成在一起,怎么能算是一个家呢?
乔希只说了那么简单而理所当然的一个字,却让纪晚泽失眠了半宿。
睡醒的纪晚泽,头枕着手臂又是沉思了半晌,才懒洋洋地起了床,迈步下楼的时候,便隐约闻到空气中有一种于他来说日渐熟悉的味道,到了客厅,果然看见乔希在客厅一角的茶池前,正在静静地烹茶。
纪晚泽的步子止在最后一节楼梯上,静静地看着就在眼前不远的妻。
她总是喜欢坐在那块巨大的端砚茶盘跟前,不厌其烦地煮水,烫杯,冲茶,沥水,手底下虽然看似忙碌,每一个动作却依旧从容,似乎每一杯茶,总是要经过很多道工序之后,她才会停下一会儿,慢慢地品上一杯,然后再又兴味盎然地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间或,她也会暂停会儿煮茶的事,照顾下另一侧小几上的香炉,沉香,细碎地切成屑,几乎比糖豆还要小的炭,点燃,埋进香灰里,细细拢好,薄薄的金叶子上铺上沉香屑,摆在埋着炭的香灰上,做完,转回身,再又去饮茶。
不知有多少的周末上午,纪晚泽看见乔希都是这样度过,焚香烹茶,永不厌倦。
他心中有时难免会感叹,怎么会有个现代人是这样来消磨难得的假期时间呢?
但因为是乔希在做,就总是显得那么理所应当,恰如其分,好像那才该是属于她的生活。
袅袅水汽里,那双细白如瓷的手,不知疲倦地忙碌着,微微勾下的头,被半长的柔顺头发遮住了侧脸,墨色的茶池,紫砂的茶盏,安静地半跪在案前的女人,组成了一幅异常美好的画面,美得让人想感叹。
纪晚泽看了许久,才迈开步子走过去,一直走到跟前,他的影子遮在乔希的茶杯上,乔希才发现了他的到来,她昂起头,温温婉婉地对他笑。
两个人都没有出声,他便在她身边坐了下去,捧起了一旁的香炉,像她偶尔会做的那样,虔诚地捧在心口,微闭双目,放稳吐息,让香味缓缓混入鼻息,然后沁入心扉。
纪晚泽再睁开眼时,乔希已经把一杯泡好的茶放到了他的面前,他笑着放回香炉,拿起杯子前,说道:“越南牙庄?”
乔希笑着摇头,眼里却有些赞许的神情,“是富森。”
纪晚泽挑了挑眉梢,眯起眼来,似乎又回味了下刚才嗅到的味道,然后才点头道:“哦,是啊,牙庄是甜香,富森是奶香,稍不留神我就会混淆。”
乔希眉眼弯弯地看着纪晚泽,对他的判断失误却是不吝赞美,“你已经很棒了,又并不喜欢沉香,闻一下还能八/九不离十地说出产地,比我强多了。”
纪晚泽深抿一口茶,才歪头看乔希,“谁说我不喜欢的?”
“你以前说过啊,觉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好。”
“那是多久以前说的话了?让你熏陶了三年,我现在可是已经着了迷了,有时你若几天忘了燃一次香,我还觉得哪里空落落的呢,我让席悦给我办公室里也摆了香炉,可我们俩都没你的耐心细致,不会摆弄它,所以香炉买的是电的,味道好像就总是差了点儿什么。”
有种欢愉的情绪一点点映入乔希的眸子里,她灿然地笑,露出一对小酒窝,“你真的喜欢么?喜欢的话我教你,你这么聪明,一下子就能学会。”
纪晚泽点头,往一侧挪了挪,把香炉旁边的红木小瓶拿了过来,指着里边几样精细的器具道:“你先教教我,这些都是做什么的吧。”
乔希笑吟吟地拿过那瓶子,取出里边的三样东西,“这是香铲、灰押和香勺……”
不过乔希的话才起了个头,纪晚泽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抱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