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城死也不可能想得明白安浔忽然变成这样的原因。
几日之前她还很正常,那晚从“陈色”回去他逼她答应年后见面,她即便生气了也没直接拒绝,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退回了原点,或者更糟糕,甚至从最初开始,她都从来没有像这样排斥过他…
今晚一路他的担忧全部成了现实,此刻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挽留只会对想留下的人有用,哀求也只能对会心软的人有用。
如果她能表现出哪怕一点回旋的余地他一定什么都可以抛开再试一次,试十次百次!只是今晚她所有的表现意味着什么,他其实很早就都看出来了…
她没有给他一点回旋的余地。
她甚至连推开他的力气都省了,若是早已下定了决心之后不再有交集,也就不差这么一会儿,再同他在一起…
车外的雷雨还在继续,两人的呼吸从急促到平缓,心跳一点一点沉寂下去,他最终起身的时候,夜色朦胧中仍旧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没有试图再去看,也没有试图再去触碰一下,他面对着她沉默了很久,终于转身打开了车门。
霍城回去了前座,发动引擎将车开回了大路。
磅礴雨声将所有气息都吞没,安浔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坐了很久,直至车子再次驶上高速公路,她坐起来一些,靠上车门角落,她终是抬头,当然这么暗的环境,她也没能再看清霍城的表情…
窗外只有昏黄孤灯还屹立在风雨之中。
安浔垂眼静默了很久,终是缓缓阖上了眼睛…
——
这一路开回临江,用了整整八个小时。
车子开入临江市中心之后,安浔要求下车自己回去。
她的头发全干了,纠缠一夜,发尾都打了结,蓬松着,乱糟糟的披在肩头。
身上的那件薄毛衣是霍城的,黑色,宽松得像个大大的罩子,她被罩在其中看着愈发纤瘦,没什么血色的小脸上一双极大的眼睛又黑又明显,甚至显得有些突兀。
霍城在清晨寂静的街头缓缓靠了边。
安浔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物,团成一团抱在怀里,然后拉开车门钻了出去,这一次她并没有再道别。
青城的雨,下到了临江。肆虐了一整晚的狂风暴雨终是渐渐收敛,变成了针尖一般绵密的细丝,落在身上,却仍是会感觉有些疼。
走出义信堂会的大门,苏怡在街边撑起一把伞,她执行外派任务四个多月今早才回了临江,未曾细想就先回了义信复命,来了之后却没能如期见到想见的人。
苏怡低着头缓缓走上街边,清秀俏丽的一张容颜上神色有些复杂。
她不在的这短短几月时间里义信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千尧”易了主,周静雅居然被赶出了城南别墅,她今日一早到了堂会竟然只见到了顾三,而她从未想过城哥会去什么地方,却不带上顾三在身边。
清晨的堂会气氛有些古怪,她偶遇上一些人,大多数看她的眼神都隐忍而躲闪…搞到后来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差点以为苏家出了事,一个电话打回去把睡梦中的老苏同志抓起来责问了一番!
苏群鹤在电话那头跟女儿再三保证自己没有犯错也没有动摇苏家根基,讲到最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吱吱呜呜了半天,小心翼翼问苏怡见着了霍城没有。
苏怡说没有,老苏同志立马改口说那回来再谈,不由分说就挂了电话…
苏怡皱着眉有些不悦,她最讨厌别人话说一半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什么话不能一次性讲清楚?!
想着她一路往前走,到了街边刚要扬手拦车,一偏头,竟是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车从街角拐出来,缓缓停在了马路对面不远的地方。
那是霍城的车,车牌她很熟悉,那一刻心中一瞬放晴苏怡伸长了脖子差一点就要过于激动的扬起手来,下一刻轿车的后门却一下开了,闪身走出一个女孩来。
凌乱的长发披在身后,女孩穿着一身古怪黑衣,她下车的那一刻苏怡只看见了她的小半张脸,那抹雪白在眼前一晃而过她就转过了身去,背对着她一步步走远。
苏怡愣在了原地,瞪圆了眼完全反应不过来,呼吸一瞬凝滞的下一秒车门再次打开,这一次是驾驶座,她眼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下车,转身,朝着女孩的背影望去,他甚至往前跟了两步,却是最终停在了那里…
清晨的街头,终是人声渐起,车水马龙。
霍城站在街边,那是靠马路的一侧,车来车往,有些危险。
早班的公交停泊之后启动,司机不耐烦的按了声喇叭,看那一身黑衣的男人看着车过来都没有动一下的意思,司机低咒了一声调转方向盘,变道开了过去。
公交从眼前一瞬掠过的时候,才把苏怡呆滞中拉回现实…
她甚至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根本无法相信方才看到的画面!
却是当那车身滑过,街对面的一切再次暴露眼底,她眼看着那黑衣女孩一步步离去,脚步甚至有些蹒跚。
她凝神再次望去的时候才惊觉,她之所以蹒跚是因为穿着一身极不合身的衣物,无论是袖摆还是裤腿都长了太多,她拖沓着往前,背影消瘦而清冷,她终于认了出来,这身衣服是城哥的?!
春节喜气洋洋的街头,那两抹沉寂的黑,黑得太过扎眼。
他驻足原地,看着她缓缓走远,直至终是到了街角,她一个拐弯再也看不见,那一刻他甚至往前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