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神俊朗的贵公子定定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此时,天空飘起了细小的雪丝,点点雪花化成雪水落在他的肩上,发上,他也毫不在意。仿佛天地之间,能入得他眼睛的,只有那点已经消失不见的瘦削身影。
康平王府红楼高宅的,站在街口都能一眼瞧见,王爷问人家的这个问题可真不怎么样。他身边的小厮红栌在心里默默腹诽着自己主子,一边不解的问,“王爷,您认识这个人么?”
被称作王爷的贵公子微微点了点头,唇边不自觉的挂出一抹苦笑。
他岂止是认识她?她和他之间,还有那么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往事……
平素冷沉的面庞上带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明明是一个笑,却因为这个年轻王爷冰冷的神色而让人心寒。红栌瞧着自己的主子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难不成……她就是您老人家的……那位……自小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聪慧过人却性情孤傲,被其他的公主郡主羡慕嫉妒恨的康平王的长女……也就是您的那个娃娃亲?”
年轻的冷面王爷面色一沉,叱道,“胡说!什么性情孤傲!她明明娇憨可人!”
红栌俨然一副吃了苍蝇屎的神色,连连点头,“王爷说得极是,的确娇憨……”天知道,刚才那位姑娘脸上的神色比眼前这位王爷,哦不,是比现在严霜新月的天儿还冷上几分。他这边咋舌连连,那边他的主子却陷入了对佳人的深深回忆当中。
绝对是她!
在还没有和她搭话之前,他就已经断定这个女子就是十年未见的她!试问,除她之外,天底下,还有谁会随身带着这样的一只陶埙?
贵公子低声笑了,纵然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又如何呢,他总有办法让她记起来的,或者……对她而言,忘记儿时发生的一切,甚至是忘记了与他的交集也非是一件坏事。
至少,他可以和她重新相识。
“走,去康平王府!”再次朝那座高宅行进的时候,身上似乎被注入了新鲜的力量。
小厮红栌在他的身后紧紧跟着,看着自家主子眼角眉梢都不自禁带出的笑意。心里哀叹一声,“性情孤傲也好,娇憨可人也罢。最终还不是一个被发配到乌里雅苏台的罪女?”
***
皎洁而明净的月光肆无忌惮的投在每一块暗黑的泥土上,好像是在为了净化什么。行走在这样一片皓白的月色之中的云瞬,恍然觉得自己已经醉了,纵然没有饮上一滴酒,光凭这样迷人又令人神往的月宫光辉就足以让人心神迷醉。她穿过人流重重的街巷,在一段护城河边止步。
于冬日之中也常青翠的松柏在地上洒下一片又一片重叠交替的暗影,树枝和松针随着夜风而微微晃动。地上的光与暗来回交替,云瞬看着那些黑黑白白,明明暗暗心里似乎有什么已经被磨灭的东西重新跃了上来,可她绞尽脑汁也没能分辨出那跃上来的过往到底是什么。
月华如水,树影婆娑,是浮生里难得的静好宁谧。
而她的心里却有着难以抑制的翻腾澎湃。
十年,在冰寒料峭里担负着罪人之后的罪名,十年,在各种人的眼色下与母亲相依为命,十年,她从皇室贵胄一夜跌落泥尘,变成众人远而避之的存在。让她如何能不怨,不恨,不想?
云瞬解下腰上的陶埙,择了一处树荫之中站好,吹的是一首《问天》。
埙声低沉哀婉,声声幽咽仿若要穿透云霄,将这一份悲凉蔓延的无边无际。她或许也该问问苍天,为何要降下如斯灾祸于善人,让母亲早早而亡?又为何让刽子手子孙相伴,颐养天年?云瞬心内如有沸水翻腾,连同埙声都好似变作一只被困在笼中的惊鸟,找不到出路的来回乱撞。
她的埙声正在低糜哀怨之际,忽而一道清冽的笛声由远而近,仿佛天降般横穿进低沉的埙声之中,云瞬一愣,埙声也戛然而止,抬眼看去,在泛着薄雾的夜幕之下,从松柏的阴影之内悄然走出一道人影。云瞬放下了手中的陶埙,而对方却没有停下清亮的笛声。
他是一个干净得仿佛从水月里捞出来的侍佛童子,消瘦的骨架让他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只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里闪着清澄明洁的光辉。
他微微抬起下巴,看见云瞬后,稍稍点了点头,算是见礼。即便是在横笛,云瞬也能看出他的眼睛,在对着自己微笑。
这如若清风一般清澄的笑容,让云瞬为之惭愧,自己夹杂了那么多悲伤和激愤的埙声如何能担得起人家这样清幽高雅的笛音?如斯清澈明洁的眼神?男子仿佛看出她的心思,停步不前,站在那一片皎洁的月辉之下,静静的,好像在等待着她来相和。
云瞬微微一怔,心里似被什么气力驱使着,重新抬起手中的陶埙,闭上眼睛用心感受着陶埙给自己的力量,也同时毫无违和的附和着他的笛音。
只是这一次,却没有了刚刚的激荡心神和不平怨气,方才的那只失去了方向的惊鸟终于找到了方向从一片雾霭之中飞翔而出。埙声和笛声碰撞在一起,方才满耳的激荡都变做浮冰般声声碎裂,碎裂之声好像是在和昨日的自己作别。刚刚的郁结不舒被这清冽的笛音瓦解的荡然无存。埙声绵长,笛音更是不绝于耳,细细听来,两人的这首曲子竟然和得不差毫分,又如天作之合。
那人将玉色短笛收在单手,看着云瞬,微微含笑,“打扰了姑娘雅兴,在下失礼了。”
云瞬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