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站起来,一摆手,“不必,朕已经乏了,皇后早些安置吧。”
“陛下当真不再坐一坐了吗?”皇后垂下眼帘,似有所指。
高宗隐隐有些不悦,一回身正要发作,不料撞上身后端着茶盏上来的宫人,眉头一皱,“朕不是说了不用……”
高宗未完的话哽在喉咙里,眼前看到的景物竟是那么的不真实,是雾气升腾在眼眸上,结出朦胧的泪幕。
一双莹莹玉润的素手捧着白玉青花的茶盏,那只价值千金的青花玉盏在这双手上,竟被比的逊色。熟悉的容颜上娇媚的神韵似乎淡去,然而比那更动人心魄的成熟韵味比之从前更让他为之心动砰然。
这个人……
武媚娘。
一双美眸当中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被这样的一双眼睛凝视着的高宗一时百感交集,竟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皇后和容安悄然退去,将寝宫的正室留给了他二人。
“媚娘……”
“嘘。”
武媚娘轻笑一声,伸出手指抵在高宗的唇上,也遮挡住他未完的,近乎呓语般的呼唤。
“陛下,什么都不要说,让我好好看看您,可以吗?”泪,从眼中滑落,这个夜晚对于她武媚娘来说实在是太重要,太宝贵了。两年深山中的清修没能消减她对红尘俗世的思念,相反,深被权贵,命运,地位摆布过的她更加深了对名利场的向往。
想要不被人随意践踏的最好办法,就是站在能够俯视所有人的位子上。
眼下的高宗,就是她通往俯视苍生之路的大门。
幸好,站在这扇门前的时候,她的手中握有开启此门的钥匙——高宗对她的炽恋。
这,已经是她现在所拥有的全部筹码。
如斯良辰,如斯美夜,却有人将一盏孤灯挑到夜半。书房里,舒豫手中拿着早已瞧过十几遍的字帖,红栌站在他的身边,想劝他回房的话在舌头上绕了几圈,也没说出口。红栌想了半天,看了看沉默的舒豫,转身出去,一会儿的功夫又转回来。生怕他听不见似的重重叹了口气。
舒豫果然回头,“叹什么气?我还不够心烦吗?”
“奴才是想啊,这么晚了,王妃她还不睡,是在忙什么呢?”
“你怎么知道王妃没有安置?”
红栌机灵的晃着脑袋,信心十足的说道,“奴才也不能掐会算,要不是王妃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奴才哪儿能知道呢。”
舒豫低下头,半天没说话,红栌察言观色劝道,“要不您也过去瞧瞧,看看奴才说得是不是真的。”他这点小伎俩岂能瞒得住舒豫,不过舒豫这会儿正巴不得有个人能给他个理由,要是他自己,他还真转不过这个牛角尖来。
内宅之外老远就瞧见灯火摇曳,伊人暗影在窗纸上静静的映着,瘦长的斜影透着几分寥落,几分寂寞。
舒豫面对着卧房站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红栌在一旁站着干着急,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眼巴巴的等着,瞧着这屋里屋外的哑巴戏。
“您要是心里头不舒服,就去找王爷说说吧。”
还是巧眉,终于打破了这能闷死人的寂静,舒豫站在门外,一怔,他想要推门的手缩了回来,他还真想听听云瞬打算和自己说什么。
“不用了。”是云瞬清清淡淡的声音。
“可您下午的时候不是要去书房找王爷的吗?难不成是因为那两位来闹得您乏了?不愿动了?您要是想见王爷,奴婢去禀告一声。”巧眉加把劲儿怂恿云瞬去找舒豫。
“不用,他……公务很忙。”云瞬侧过头,瞧着墙壁上挑着的璧山远空图,神情有些阴晴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