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万岁通天元年,八月十五。
距离李闲立下半月内剿灭海匪的军令状又过去了五日,留给李闲的时间已经不足十天。
为此暗自纠结的人自不在少数,像乙速孤行俨还有一些投向宁家和李闲的官员,自然是担心李闲做不到,遭受军法的制裁,而像卢平、杨重隽这些人,在与李闲三番五次的交手,屡次受挫,颜面大损后,却是再不敢小觑李闲,即便明明认为剩余的时间屯门水师就是插上翅膀也很难剿灭海夜叉,但他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吃亏吃得多了,对李闲,自然而然便有一种畏惧,哪怕李闲用的再简单的招数,他们也会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内中是不是有他们没想到的谋划。
当然,简单终归是简单,想的复杂终归做不得数,便是这样的情形下,卢平与冯崖达成了一致,要以不变应万变,要让李闲拳打絮,无处着力,所以实际上早在李闲立下军令状后,海夜叉的夜叉匪便从匪穴开拔,在海南停泊,背靠冯崖一手遮天的琼州、崖州等州,安营扎寨,冯崖也调派心腹部曲近千人,进驻海岸协防。
这招可谓釜底抽薪之计,李闲便是带领屯门水师出海,杀向夜叉匪的老巢,结果也只是空无所获,当然,在海夜叉和冯崖看来,卢平和杨重隽却是有些过于谨慎了,两家兵合一处,足足近两人的规模,在他们想来,便是真与李闲的屯门水师在海上一战,初成军两月的屯门水师,就算有虎匪投诚,也只有一败涂地一个结果,当然,卢平和杨重隽被李闲弄得怕了,在这事上坚决要求做到立于不败之地,只要海夜叉和冯崖忍过李闲的半月军令状,之后随便他们怎么闹都成,那时候已经是可以对李闲军法处置了。
卢平这边的应对已然做好,余下便是密切关注李闲这边的动作,而李闲这边,却始终没有动静,到现在半月之期几乎过去一半,而李闲却还是在家中悠哉悠哉的过中秋节,似乎照旧没有出兵入海的打算。
卢平和杨重隽百思不解,最后只能抛到脑后,不管李闲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总归叫他没有攻击的目标,那就算出了海也是无济于事的。
对于卢平和杨重隽而言,他们却是不相信李闲会甘冒大不韪,连冯崖的人一并攻打。
局势便这样如同笼罩一层迷雾般演进着。
夜晚,满月如盘,悬于天际。
李府,院中桂树花儿胜放,桂花飘香。
树下,一张八仙桌,摆满酒菜食物,李闲、宁无瑕、鱼红秋、沈怜围桌而坐,赏月小酌。
气氛十分的旖旎温馨。
这是李闲穿越后所过的第一个中秋节,仰望空中明月,内心自然感慨万千。
中秋乃是从唐初才开始逐渐传播开的节日,一个关键的风俗便是拜新月,许愿祈福。
当满月升起,银光泻地时,便是拜新月祈福的时候。
李闲还有三女都默不作声,团圆的日子,却被沉默主导了心境。
宁无瑕的性子素来如此,倒也正常,但连沈怜和鱼红秋也不说话,却非是因为她们谨守妾侍的本分,不好多言,事实上这两天她们都是与宁无瑕一并陪伴李闲,因为夫君对待她们益发的洒脱、无分彼此,她们之间也少了那种大妇与妾侍间应有的谨慎和小心,都是雏凤之姿,或许与宁无瑕相比有些逊色,但实际上相处下来,有李闲潜移默化的人人平等理念的灌输,她们对宁无瑕更多是一种尊敬,但谨慎和小心却是一扫而空,所以此时此刻的沉默,却是来源于另外的原因。
二女自己的心境是一个因素,沈怜和鱼红秋都是有着坎坷经历的,某种程度,她们都经历过家破人亡、父母离散,沈怜自幼便被王那相操控,身不由己,鱼红秋则不得以流落海上,做了海匪头子,胭脂虎的名头虽然凶悍,可骨子里与沈怜一样,都是失去了父母亲人,自苦自怜的小女子。所以在这中秋团圆夜,自然不免会想到自己的身世,想到那再也无法与之团聚的亲人,心下自然也就黯然神伤。
当然,自苦于身世的神伤尚是其次,如今身有所属,无论沈怜那种柔媚的性子,还是鱼红秋刚烈的性子,内心中她们视为生命里最重要的都是如今的夫君李闲,夫君高兴,她们便也高兴,而夫君难过,她们自然也感同身受,此时此刻,仰望天空明月的夫君便是显得那般的萧索、寂寥、伤感,似乎那圆圆的月亮正向他传递着什么凄苦的情绪。
夫君难过,沈怜、鱼红秋还有宁无瑕自然也都陷入同样的气氛中。
李闲呢,所思所想自然良多,前生的父母亲人,这世的血脉知己,团圆的日子,却是两处都不能团圆,自然难免会有些伤感,但这种伤感于他而言已经算不得什么大问题,他其实看着天空明月真正赶到萧索寂寥的却是因为自己。
在与大三元说过那番话后,他知道自己这个穿越者的身份却是此生都无法与人明言了,在那之前,他还想当时机成熟的时候,与宁无瑕甚至平儿她们分享,那样他才不会感觉到孤独。
独自坚守着一个秘密,连最爱的人都无法与之坦言,那该是多么的孤独和悲凉啊!
现在这却成了事实。
大三元笃定他是天人转世,无暇也是如此,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却是只能永远埋藏于心底了。
尽管他爱着无瑕她们,她们也深深的爱着自己,可在内心中,前生的那个自己却是永远也见不得光,那个自己才是真实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