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化县的百姓奔走相告:白知县大好了。
他走到街上,老百姓都簇拥过来,嘘寒问暖,看个不住。白知县一一应答,笑着抚慰。
“你说,白知县是不是更好看了些?”卖绢花的李娘子对身边卖香囊的陈尼姑咬耳朵道。
陈尼姑笑:“阿弥陀佛,贫尼哪里知道?”
李娘子嗔道:“老货,你就装!”她手搭凉棚,越发把脖颈伸得长些,口中啧啧:“这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这话倒也不假,与之前黑瘦疲累的样子相比,现在的白知县像新剥壳的鸡子,清洁白嫩,眼睛也有了动人的神采。
一个玩泥巴的小童被人群挤倒了,白知县一把抱他起来,拍掉他身上几个鞋印。白知县身后闪出一个书童,抱小童放到街边去了。
李娘子眉头一蹙:“这白知县是只有一个下人么?来来回回,只见了这个书童。”
旁边挽着一篮糕在卖的柳嫂子就插口道:“王家阿秀,也是县署里的。”
李娘子点点头:“我说呢。我表弟在海陵县署做小吏,他可说了,人家海陵县的温县令一上任就带了一百家奴,县署住不下,还去街上找房呢。咱们这白知县的气派可小多了,可别叫人比了下去!”
柳嫂子凑近她笑道:“哪里就比下去了?虽说红花还要绿叶扶,月亮还要星星捧,但也要看是谁。咱们白知县这般俊俏,那温麻子如何能比?白知县闺中也定是个fēng_liú郎君,教人恨不能一口水吞在肚里。”
李娘子也是fēng_liú惯的,拿帕子捂了口吃吃笑道:“哟,柳嫂子,你要一口水吞谁在肚里?偏你眼神好,隔着衣衫就能看出料来。这会若无人在,只怕你捉住他就吃了呢!”
两个女人头靠头一块笑了出来。柳嫂子掐李娘子一把:“说我,你不想沾沾味道?”
李娘子打掉她手:“白想!宋媒婆、关媒婆、吴媒婆,不都让他赶出来过?”
两人不顾陈尼姑在旁咳嗽,唉声叹了口气。
李娘子吞了口馋涎,望着人群里微笑的白知县:“若果然吞得,吃糠一年都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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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受兴化女娘们眷爱,白知县是毫不知情的。在他病倒这段时间,大宋又吃了场大败仗。那西夏中书令张元向元昊建议,乘宋精兵尽集边地、关中空虚之机,深入攻宋腹地,占据长安。九月下旬,元昊采纳张元之策,于天都山集左右厢兵十万,兵分两路,再次大举攻宋。宋夏在定川寨发生激战,元昊料敌出兵,先占有利地形,诱宋军出战,尔后断其粮道与归路,集兵围攻,宋军近万人几乎全军覆没。不过,西夏另一路军队遇到了原州知州景泰的顽强阻击,死伤千余。十月初,元昊得知环庆路经略安抚使范仲淹率军来援,又受陕西诸路二十万屯兵的牵制,直捣关中的美梦就此破灭。张元满腔抱负都在进攻中原、扶夏王坐上龙椅上——只要元昊成为天下之主,成为正统,他就不再是背负骂名的叛国背主之人,而是成就煌煌霸业不世之功的正义之士。可这元昊居然不肯打了,他要回去!听到“班师回朝”的命令,张元一口血吐出,栽下马来。
而听说国家战败,吃了大亏,白知县也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可到底也只能罢了。个人的力量太过微渺,想要力挽狂澜,哪有那么容易?!
定川寨大败后,宋廷上下完全死心,再不做进攻的妄念,专心守土。今年七月,富弼带着宋方的二件国书、三件誓书再次出使辽朝,宋辽达成和议,宋朝在澶渊之盟的基础上每年增加岁币绢十万匹,银十万两。九月,富弼完成使命,返回雄州。辽国好处拿到,也来“义劝”西夏收手。西夏因为多年战争,国力大损,民不聊生,也深怕辽国黄雀在后,一时不再有什么动作。朝中判断,西夏这是准备议和了。几十年的太平,眼看就要从此奠基。
至于兴化,经过平匪、治水、灭疫三次考验,老百姓总算过起了太平日子。白知县也暂时不用再辛苦劳碌,过起了批批公文、破破案子的一般知县的日子。他批阅公文极快,办完公事还能有半日闲工夫,常用来巡视县域。他闲暇时,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大纵湖。此处风景如画,加上如斯之人,更是看仙人仙境一般,来此的士人游女便莫名其妙多了好多。连冬天落雪时候,百草衰折,天地皆白,还有不少人前来踏雪。他人却不知道,白知县时常来此,只因这是昔年孝子王祥卧冰求鲤处,不过是凭借它想想故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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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过了将近三年,兴化风调雨顺,岁岁大稔。白知县的法力已经提高了不少,喵神农表示这都是它的功劳。他的医术也有了小成,甚至凭着御水之能,隔着肚子用冰针缝补过人家破了孔的胃囊,苏苗苗也颇感欣慰。如今她快十七岁了,也有了大人的样子,总算不用像几年前那样容易受人轻视。庆历四年二月,白知县接到了一纸调令,要他接任苏州知州。
“苏州好啊!”阿文开心得嚷了起来,“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出门就能游玩,太好了!”
白知县皱着眉看他撒在新纸上的墨点:“阿文,好好磨墨!”
阿文吐了下舌头,忙将沾污了的那张纸揭了:“我拿去练字。”
苏苗苗正在窗外晒药材,闻言道:“这下又有得忙了!神农堂也得搬到苏州去。”
帮她晒药材的阿秀忙道:“娘子,何必搬走呢?神农堂要搬,百姓肯定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