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斌愣了一下,刘泽之这是怎么了?他稳了稳心神快步走进里屋,刘泽之半倚在床上,嘴唇干裂,两颊深陷,脸色潮红,满脸的胡茬。周成斌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受伤了?”一边说着,一边俯身试了试刘泽之额头的热度。
刘泽之一把打开周成斌的手,说道:“大错已经铸成,我为了自保,杀了自己的同志,按照军统的家规,罪无可赦,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我就解脱了。两年前在越南的那个晚上,你就该杀了我,那个时候,我要是死了,该有多好。”
周成斌吃了一惊,有些不悦:“说什么哪?怎么了?像是变了个人。杨君死了,对不对?76号为什么突然抓捕了他?你现在处境如何?”
刘泽之茫然答道:“你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办法思考……”突然,他狂躁的喊道:“杀了我吧!我害了这么多人,害死了乐奕,害死了我的弟弟,又打死了杨君!他们都是为我而死的!!我不想干了……”
周成斌断喝一声:“他们是为国而死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国家蒙难,作为一个军人,你却要弃守阵地,等同于背叛!不仅背叛了军统,也背叛了国家!我可以处决你!”
刘泽之似在自言自语:“你说得对,所以我求你杀了我,我对不起所有的人,包括李士群,我梦到他了,梦中他一直在问:为什么是你?居然是你……”他双手抱头,痛苦不堪:“我真的没有办法面对这一切了……”
周成斌怒极,他一把拽住刘泽之:“跟我来!”
刘泽之被他拽的几乎跌倒:“放开我!我哪都不想去,算我对不起你,你就发发慈悲放过我吧……”
周成斌发力拉着刘泽之向客厅里走去,病中乏力的刘泽之徒劳的挣扎,被拽的踉踉跄跄,到了客厅,周成斌怒道:“你对着刘无的在天之灵说,对着你屈死的姐姐的亡魂说!说!说你不想干了,说你对不起李士群!说啊!!只要你能说出口,我就放过你!”
遗像上刘无憨厚的笑着,刘泽之瘫倒在地上,彻底失态,放声痛哭。他狠狠地捶打着水泥地面,一拳又一拳,直到手背渗出鲜血……印象中的刘泽之隐忍淡定,今天却如此失态,周成斌不再说话,默默地看着他。
许久,周成斌俯下身去,抱着刘泽之的肩膀,温颜安慰:“好受一点没有?你心里的苦,不说我也明白,可是我们是军人,职责在身。我不知道杨君之死的真相,但是我可以肯定他是为国而死的,和刘无、乐奕等等很多人一样。郭烜说过:也许我们所有的人都会为中国而死,只有中国是不死的。”
刘泽之没有回答,周成斌又道:“是个人就会有感情,你的感觉我能体会得到,这种歉疚,我何尝没有过?当初李立……他曾救过我的命,阮波……还有许多你不知道的事,可是现在不是太平岁月,个人的情感只能先放在一边。毛先生马上就要来了,上海站扩编在即;戴老板命令设法再搞一条盘尼西林生产线,一点进展都没有。这个时候,我需要你。泽之,打起精神来。你一定能做到的,我相信你。”
在周成斌的安慰之下,刘泽之渐渐找回了理智,他用冷水洗了洗脸,说道:“对不起,阿无死了之后,我一直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你相信我:我并不是有意要打死杨君灭口,当时李士群当面命令我,现场除了我,还有四个日本人,我没有办法不开枪,我没想到那一枪会要了他的命。我不是在替自己辩解,知道是我那一枪要了他的命,我觉得生不如死……”
“唉,不要把一些不是你的责任强加到自己身上,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你想过没有:杨君出此下策,他就没打算活着!一则是想拉个汉奸垫背,更大的原因是想把卧底的怀疑对象转到段文涛身上,保护你——这个以前他并不知道的战友。如果你想告慰他的在天之灵,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多做一点事,早一天把蹂躏中国的倭寇赶出去。”
不错,替那些先死者做完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才能告慰他们。刘泽之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说道:“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76号很多人知道我回来,万一有人来探病,撞上了就麻烦了。我看还是去徐建雪的联络站吧。如果有人问起来,我在那里养病,也算是师出有名。”
周成斌抬手看了看表,答道:“好,建雪他们应该还没有离开。”周成斌谨慎的选择着词汇:“泽之,有句话我早就想和你说……在西湖的游船上……”
刘泽之一愣,马上明白了周成斌说的是什么,赶紧要解释。周成斌不让他有机会开口:“你不必解释,我一直相信你是个发情止礼的君子,该道歉的是我,因为有纪律在,不得不向你隐瞒了实情——建雪,她是郭烜的妻子,成婚不足三个月,分别至今。”
什么?徐建雪是郭烜的妻子?刘泽之大吃一惊,百转千回,无从说起,片刻之后,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周成斌笑道:“这句对不起,实在是没必要,因为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先走一步,在那里等你,有很多事情需要商量。”
徐建雪的联络站里,周成斌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扼腕叹道:“你的判断有道理,是我画蛇添足、欲盖弥彰,露出了破绽。唉,我们的对手,比我们聪明,更比我们强大。”
“但是正义在我们这一边,我相信着世界上还是有公义的,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