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丝丝伤感的语气,李素缓缓道出了一段沉痛的历史,言毕,李素阖上眼,轻轻一声叹息。
李治的脸涨得更红了,双手拢在袖中,紧紧攥成拳,显然此刻内心很不平静,嘴里喃喃念叨着那句话。
“不称臣,不纳贡,不和亲,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是一个何等刚烈的王朝!治当面北三拜!”
说完李治果真面朝向北方,双膝一曲,跪拜于地,恭恭敬敬地三拜。
李素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李治的举动有点痴傻,却透出真挚的赤子之心,自己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李世民那么多皇子,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鸟,唯独这位李治,算是难得的至情性善之人,很期待啊,把这位皇子一手扶上皇位,大唐会有怎样的变化?
“殿下,你欲争太子之位,我愿鼎力相助,但是首先你要学得治天下之术,不是当上了太子你便从此高枕无忧了,相反,当上太子后,你肩上的责任更重,整个大唐江山的重量你都要一肩扛之,我助你当太子的初衷,可不是让你未来祸害天下百姓的,所以,你从现在起要学很多东西,学平衡之术,学帝王之术,学会怎样治理江山才能让百姓不饿肚子,甚至日子越过越好,更要学怎样当一个有骨气有担当的好皇帝,使我大唐千万臣民颜面有光,与有荣焉……”
“‘不称臣,不纳贡,不和亲’,这三件事,应该是大唐的底线,大唐的历代皇帝如果能够守住这一道底线,哪怕未来数百年后国势转衰,至少我们的姿态仍是高傲的,无愧于列祖列宗的。”
李治沉默许久,缓缓问道:“子正兄的意思,治明白了,治有一问,如果说和亲是个错误的话,这些年父皇和高祖先皇帝难道都错了?”
李素淡淡一笑:“是的,他们都错了,说这话我不怕犯忌,你父皇曾经在甘露殿内召我奏对,这些话我当面跟他说过,只可惜你父皇并未纳谏,他知道我说的话有道理,可他有他的苦衷,我能明白,大唐立国不过二十余年,内有诸多世家门阀牵制,外有番邦强国虎视眈眈,和亲是大唐皇帝唯一能够平衡内外,维持社稷稳定的法子……”
“成法不论善恶,只可因时而制宜,不可谋万世,和亲之制或许在目前而言,是不得不做出的妥协,但它不能成为大唐未来百年社稷的法度,因为它是不体面的,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昔年汉高祖刘邦贸然攻打匈奴,以致白登山之围,后来刘邦不得不屈服于匈奴,每年赠以钱财美女,甚至连宗室女都被赐以和亲,方得数十年和平,没有刘邦的忍气吞声,数代帝王暗中积蓄国力,焉得后来的汉武帝北击匈奴,横扫漠北,扬我华夏男儿神威?”
叹了口气,李素道:“如今咱们的大唐并不一样,大唐的和亲并非迫于兵锋,我相信高祖先皇帝和你父皇其实也不愿意和亲的,然而大唐兵锋正盛,而致邻国不安,送宗室女出嫁和亲是你父皇奉行的国策,其意重在安抚,令藩属邻国归心,这个国策已奉行了二十多年,可是,那些畏惧大唐的邻国果真安心了么?该仇视的继续仇视,该畏惧的继续畏惧,这些情绪不是靠送一两个女人出去便能解决的,送不送女人出去和亲,对国与国的关系而言并无任何作用,反倒是羞辱了我大唐男儿的颜面,葬送了大唐公主的幸福,所以,和亲之策,其弊大于利,可废矣。”
一番长言,语重心长,李治不由连连点头,神情信服。
“子正兄高论,治铭记在心,受教了。”李治说完又朝李素长揖一礼。
城门外,送亲的队伍仍在鱼贯而出,文成公主乘坐的马车已渐行渐远,模糊得只剩下一个轮廓了。
李素凝视半晌,忽然抬手遥指马车,叹道:“但愿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但愿她,是最后一个……”
李治也凝视着马车的背影,双手拳头攥紧,脸孔涨得通红,沉声道:“治若为帝,必废此成法,教我李唐宗室姐妹俱得欢颜,从此不再以清白高贵之躯伺虎狼!”
李素展颜赞许一笑:“甚善,如此,不枉我帮你一场。”
李治挠了挠头,神情疑惑道:“治才疏学浅,有一事不明,刚才你说的那个刚烈王朝,到底是哪一朝哪一代?治也曾粗读青史,可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是何朝代,还请子正兄赐教。”
李素正色道:“所以说,人还是要多读书,你读的书远远不够,应该三省吾身啊……我说的那个朝代离咱们大唐很远,远在天边,位于一个名叫‘东胜神州’的地方,以你目前的脑子,我很难跟你解释清楚,情当我说了一个虚构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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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王府,募门客,召幕僚,结朝臣!”
长安东市一家酒肆里,李治挥舞着拳头口沫四溅叫嚣着。
李素冷眼看着他,小屁孩大概以为此刻的自己是那种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形象吧?其实丑爆了,让人忍不住想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