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上透露出昏暗的灯光,似有人垂坐窗边,墨香一时惘然,又见柔安散乱的鬓发——之前一场喧闹,她也还未曾休息。同为侍女,她对柔安虽也多有同情,可这个问题,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半晌,只好低声道:“我……我也不知道……”
她原以为,两年的时间,能够磨平豫昭王一部分的愧疚与痛苦。之前豫昭王把纳兰媛姬带到洛阳的时候,就连素心也感叹了一声“或许王爷真能释怀”,而她也是这么以为的。虽然身为秦婉词的侍女,她对萧奕洵也有过埋怨,但秦婉词死后,萧奕洵那般折磨与痛苦,就是墨香自己看着也心痛。
素心曾告诉过自己,王爷这一两年来常常夜不能寐,近期终有好转,此来洛阳,说不定真是一个转机。可是,谁能料想,一次洛阳之行,从那晚从归鹤楼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样子。本以为,王爷和这位离漠公主的感情能够更上一步,却没想到就此决裂;本以为,王爷能够逐渐释怀王妃的离去,却没想到,王爷又开始怀疑王妃还活着。这一切,就在三天之内全然变样,墨香自己也不知还如何面对……
墨香的这个回答让柔安浑身一颤,虽然没有否定,但是她能感觉的出,墨香的这句“不知道”包含了多少不可能。她刚想颓然一笑,却猛又惊觉,这不正是自己想看到的么?纳兰媛姬本来就带着自己的任务才来到长安,而自己也是带着必死的决心来到这里,若是纳兰媛姬情根深种,必定会阻拦她们的计划,如今她与豫昭王再无可能,她们的计划,才没有了实施的阻碍……况且,她也从来没有认为,纳兰媛姬能真正和豫昭王白头相守。只是如此一来,没有了豫昭王的庇护,她们在长安的处境便会步步维艰,这也是无法忽视的……
柔安正左右为难,却没想到墨香一个转步,绕开了自己,一下推开了屋门,她失色,伸手拦住道:“你做什么?!”
墨香回头看她,定了定神,道:“你要任由侧王妃这样哭多久?”说着,轻轻压下柔安的手,颇有不忍:“明天就要回长安了,稍微收拾一下吧,据说龙公子和龙姑娘也要和我们一起走。”
“龙姑娘?”柔安疑惑,“龙家不是只有两位公子么?怎么会有一位龙姑娘?”
墨香迟疑了一会儿,轻轻道:“我也不知具体的情况,先安慰侧王妃要紧。”
纳兰媛姬独自坐在屏风前面,靠着窗檐,背对二人,不言不语,听得后面有了声音,只冷冷出声:“出去。”声音微弱,语气却十分冷硬。
柔安语塞,只想拉着墨香出去,墨香却皱眉,往前走了两步,保证自己的声音不大,却又能让纳兰媛姬听见:“侧王妃,明日便要启程回长安了,王爷让我来通知一声,收拾一下行装,早些休息。”
柔安一愣,纳兰媛姬也静默了片刻,方幽幽道:“王爷他……还愿意同我说话么?”
眼见屋内只燃了两只蜡烛,灯光昏黄,又是夏日,只觉让人心闷,墨香赶忙又点了两盏灯,屋内登时明亮了起来,她示意一旁的柔安去整理整理行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得轻松一些,回答:“为何不愿?您是他的侧王妃,纵使惹得王爷生气了,以后气也会慢慢消的。”
王爷与离漠公主闹得不欢而散,绝不是墨香想见到的,她看得出,纳兰媛姬在王爷心中有些分量,她的出现,确确实实缓解了王爷心中的一些痛苦,而纳兰媛姬对王爷,那份心意也是真的。她在纳兰媛姬身边侍奉这么久,能看出这位离漠公主心善,对自己也向来礼貌有加,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也心疼。再者,她也担心离漠的公主会对王爷因此深恨,做出一些不利于王爷事情。萧奕洵现在在朝中虽说手掌大权,却也有内忧外困,绝不是无往不利,不能受的一丝意想不到的冲击。所以,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劝一劝纳兰媛姬。
听了墨香的话,纳兰媛姬这才回头,烛光之下,照的她面色苍白,绝色的面容哪有往日一丝的风姿,眼眶红肿,脸颊还有道道泪痕,竟不知一人垂泪了多久,她堪堪一笑,似是自嘲:“消气?墨香你不用劝我,豫昭王是什么决绝的个性,谁人不知?”
纳兰媛姬形容憔悴,墨香不忍,柔安看见了,心中更痛,忙走过去拧块手巾,要帮媛姬擦一擦。
“侧王妃……”墨香心中一软,道:“纵如钢铁,也能绕指柔,况且,王爷也是人。侧王妃当初嫁到长安来的时候,有想过有一天,王爷会带您来洛阳,祭奠他的母亲吗?”
纳兰媛姬语塞,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皱了皱眉头,颇有几分困惑地看着墨香:“墨香,你是豫昭王妃的侍女,为何……要来劝我?你不怕我……”
柔安拧了两块手巾,正要帮媛姬擦一擦,这才发现,纳兰媛姬手上的伤口还没有包扎,虽然已经不流血了,但是媛姬的手上却早已沾满了凝固的血液,她忙一惊,就要找人来,墨香拦住了她,让她拿一些药膏和纱布过来,行李里都有。
墨香柔安的手巾,走上前,蹲了下来,轻轻地帮纳兰媛姬清理伤口,淡淡道:“奴婢有什么可怕的?整个豫昭王府,或者说整个皇宫,有谁不知道,豫昭王妃在豫昭王心里根本无人能够替代?”她一遍帮媛姬擦干净手,一边道:“从幼时起,王爷便一心求王妃,二人年少成婚,情深意浓,肝胆相照,为了王妃,王爷不惜顶撞景帝陛下,又宁愿放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