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是这样的瑟兰天誓,却反而越是让冷月觉得有些琢磨不透。
人总是有所求的,而瑟兰天誓如果真的得了消血症,那么他一些近乎不可理解的行为就多少有些能够解释了,比如孤身领着死士就这么闯进敌国腹地,倒是有点像为了安排好自己身后事,为了能让瑟兰家在他死后,不至于被伊雪家一举歼灭。
但是,瑟兰天誓对于她的个态度和对于他病情的毫不隐瞒,就有些让她匪夷所思了。
暴露了他的病,岂非过早地将瑟兰家和他自己放在了油锅上小火煎熬,劣势尽显?
难不成他还期待着她会为了他几句把她当成朋友、知己什么的话,而将他得病的事情不告诉苏伦么?
冷月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瑟兰天誓看着面前聪慧的女子沉吟着没有说话,心中知道她必定在瞬间脑中翻腾过千万种揣测想法,只是面上却丝毫没有任何显露,这是一个长期浸淫在权势争斗之中的高手的本能。
因为他自己本人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
他轻叹了一声,悠悠地一笑,并有点破。
“你为什么把自己的病情告诉我,就不怕我把此事告诉苏伦,让你们在谈判的局面里处于劣势么,毕竟虽然咱们已经谈了个大概,但是这份合约也只是草拟,可没有做出最终的决议,也没有任何人在上面签字用印,不是么?”
冷月还是决定坦率一些。
毕竟这样的气氛,到底也算是不错,对于瑟兰天誓,她是真有一份尊重所在。
这样的一个对手,也只得她尊重。
“因为,就算我瞒着,你也能有本事最终找到答案,而我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我瞒着或者不瞒着,最终能够改变了什么,只不过徒劳增加彼此之间勾心斗角之劳罢了,毕竟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透风的墙。”瑟兰天誓淡淡地道,随后又转脸看向天边,声音柔和冰凉:“至于咱们之间的协议,我也认为那并没有什么区别,就算你们知道了我的病情,打算以此为要挟,也要明白我即使是个将死之人,是也不能接受你们的要挟,何况我还不是将死之人,不是么?”
冷月看着面前这个不卑不亢,声音冷柔的男人,蓦然觉得,他的的确确是有些本事的,怨不得能坐上那个位置。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这个男人介乎二者之间的完美。
她垂下眸子微微一笑:“呵,没错,也许我们这对手说不定还有漫长的时光能做呢,我从未曾和未敢轻看过你。”
瑟兰天誓闻言,亦侧脸看向她,片刻之后忽然微微一笑:“那么,我们还是朋友么?”
冷月一愣,看着瑟兰天誓,淡淡地道:“未来的事情太过漫长,但至少我们现在还算是朋友。”
立场不同,谁又能说得清楚未来的一切又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呢?
瑟兰天誓看着冷月,眸光幽幽,片刻之后,他忽然道:“既然咱们现在到底还算是朋友,你可愿意陪我听一曲?”
冷月转头看向瑟兰天誓:“嗯?你是会吹箫,还是吹笛,或者别的什么?”
笙箫鼓乐,京城贵公子们会的多半无非也是这几种罢了。
却见瑟兰天誓摇摇头,微微一笑,忽然伸出手在旁边的树上摘了一片叶子下来,然后用袖子擦了擦,随后便毫无顾忌地悠然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叶子的曲调有些偏尖细,但是瑟兰天誓吹得极为悦耳,如今这么临水听起来,竟然有一种闹中取静的别致风韵。
瑟兰天誓吹的曲子调子亦恨特别,有一种轻灵悠远的意味。
她没有说话,亦静静地坐着听他吹曲子。
一曲袅袅婉约如轻渺风烟在空旷的城楼、山谷之上吹散开,余音绕耳。
这样的小调没有什么华丽的味道,却让冷月觉得很好听,轻叹了一声,不想他堂堂一个英武帝王竟然能吹出这样的曲子。
一首子曲毕,还有余音袅袅。
冷月忍不住点头赞道:“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以叶为笛,其声幽幽,天然去雕饰,极富自然之色,实在是妙音。”
听惯了那些华美的丝竹之音,这样的山野之音有一种天生之美,尤其是瑟兰天誓确实吹得极为动听。
瑟兰天誓看着她,眸光微闪:“我以为公主在南国长大,会更喜欢丝竹之声,莫不是在恭维于我。”
冷月淡淡一笑:“你不必太过自谦,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您的曲声倒不似长期浸淫权谋者喜欢的,倒有点……。”
“倒有点江湖飘零客、山野村夫的味道,是么?”瑟兰天誓亦一笑接话。
两人相视一眼,倒是忍不住齐齐笑了起来。
随后冷月也不知道从哪里就弄出一只酒壶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之后,丢给瑟兰天誓,瑟兰天誓怔了一下后,就接了过来,利落洒脱地直接就着壶嘴品了一口,笑了起来:“果然是好酒,公主倒是爽快,不似南人扭扭捏捏。”
瑟兰天誓喝了一会,便又随手扯了叶子吹起曲子来,或者有雄浑之意,或有如泣如诉,惹人泪下。
不时与她闲聊几句,又喝起了酒。
对酒相伴,畅谈古今,二人倒是处的融洽。
直到月上树梢,冷月丢下了喝得已经烂醉的瑟兰天誓,慢悠悠地回到了屋子。
没想到瑟兰天誓这么会喝,幸好她在酒壶里设了机关,轮到她喝时流出来的都是清水,要不然醉的非的是她不可。
不过这个瑟兰天誓嘴巴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