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树柳,吹起一卷红色的沙土。江水漫漫东去,江边一片红色的土地。
长江渡口,采石矶。
天气燥热,几十个懒散地士兵们在后边待命。他们已经脱了衣物,稀松地聚在一块儿。两个为首的将领,正策马站在江畔边张望。
“叶大人,他们今天会来吗?”
“别急,总该要有点耐心。”叶城虽然这样说着,脸上却也是难以淡定,烦躁不已。但他明白此刻等待的重要性。朝廷任命熊文灿率领一支庞大的舟师舰队南下,剿灭日益猖狂的海盗;其自然是用意深刻。
东南已有胡宗宪的闽水军团坐镇,名满沿海。而朝廷却在此时,又突然派遣另一支同样旗鼓相当的军团南下。叶城仔细琢磨后,成竹于胸;一山难容二虎的道理他清楚。不但如此,朝廷宁可暂缓甚至是放弃北方边疆的紧张形势和中原的流民盗寇,也执意要调离熊文灿南下。这一决定令叶城十分坚信一个势在必行的事实:虽然名义上为协助剿灭海盗,其实朝廷已经抛弃闽水军团,东南沿海将要易帅。
“学会点耐心,你应该知道,今天对我们而言,可能会是多么重要。李依四。”叶城转过头来,对着另一个骑在马上的男人说道。熊文灿本是辽东的守帅,主持北方对满清的防御战事。此次突然南调沿海,没能来得及带上自己的兵将。而胡宗宪的将士向来只忠心于他一个人。这意味着熊文
灿若不想成为光杆司令,他急需要能够信任,委以重任的人,他自己的人。
“而我们应该是第一个欢迎他来到这里的人,也是将来最有可能站在他身边的人。”
“嗯,我明白了大人。”李依四望着他侧脸道。
叶城点点头。自从李依四的岳父,前海疆大臣王有容死后,叶城便顺势收了失势的猛将,李依四。悉心调教后,如今李依四已然是他的左膀右臂般重要。
百无聊赖的等待让叶城想起了曾经似曾相似的事。那时,他怀着诚惶诚恐地去等待一个远比现在更有权势,更能令他飞黄腾达的大人物。只是
等待的最后结果,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只会令他恶心,后悔,厌恶。叶城深吸一口气,不愿再去多想他那些唯唯诺诺的过去。
李依四完全无法体会到叶城的心情。他解下披风和袖头。天气实在酷热难耐。他扇了扇手,遮着阳光。回头到处都有知了的蝉叫,令人心浮气躁。他左右四顾。再往东,就是曾经令闽水军团颜面尽失的太仓水牢。在那场战事后,那里的滩头成了真正的红色沙土,被鲜血渗入的泥土。李依四并未完全处身那场暴动,他只是个幸运躲过的出逃者,而现在他们却快要成为水牢新的主人。
面前的就是历来中国南北的界线。古往今来,这块土地上的每一次大一统战争,就离不开这条天然界线。不是自北向南,就是反着打过去。每次渡江或者防御,治国者们都会在此下一番工夫。这里就像绳索上系着的金块,两边都在永无休止的博弈。
“来了来了!”一个士兵拿起草帽挥喊道,把叶城与李依四都从思绪中叫了回来。两人定睛抬头。江面上被晒得扭曲的热气中,几艘高桅楼船张着大帆,身形弯曲而来!
李依四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顿时瞪大。继而是楼船的左右,愤纷纷开始出现同样的身影。一支一字排开,铺天盖地的庞大舰队,滚浪而来。如此骁勇的舰队渡江而来,叶城与李依四顿时沸腾起来。
“南直隶监察御史叶城,携副将李依四,在此恭迎兵部侍郎,熊大将军!”
熊文灿还未走下船来,叶城立刻拱手迎上去。熊文灿一身轻便,第一个走下战船。此人大眼立眉,虎背熊腰。带着从北方战事中带来的一身可怕杀气,威严雄壮,令人胆寒。
“哈哈哈!”熊文灿吼声大笑道。
这次叶城确实是讨得了熊文灿的心思。刚刚踏上江南的第一步,就有人早早在此等候,夹道欢迎。这让此前在中原流寇追击战和北方抗争中并不如意的熊文灿豁然开朗,甚为开心。
“叶大人!”熊文灿率领众将走上前去,他搂着叶城与李依四一道走去。这比叶城预想更加树立,熊文灿确实也是个豪爽平易之人。
“让叶大人在此酷热久候,熊某可是惭愧;熊某初来贵地,还请叶大人多多指点。”
“将军言重,将军奉旨南下,领兵剿贼。东南沿海本就受海盗侵犯久矣。吾等乃是急切盼望将军至!来,天气炎热,舟车劳顿,将军随我请进里面。”叶城与李依四领着众人走进采石矶渡口,众士兵早已经造灶生饭,备好酒肉。
...
酒愈三巡,颠簸劳顿,大肆酒肉后,熊文灿和同来的将领们都已经醉酒熏熏。熊文灿摆手放下叶城的敬酒,半醉地拉着叶城的手问道。
“叶城,这儿离闽水水师昌国卫,相去多远?”
“将军,这采石矶才是长江南岸渡口,距离昌国卫,至少尚有九百多里之遥呢。将军大可放心在。”
“啊,哈哈,千里之遥?不远,不远。”
“那将军准备何时动身呢,叶城愿同大人一路跟随。”
“动身?哈哈哈....”熊文灿挪了挪粗大的身躯,伸出手指对叶城道,“叶城,你跟我自然好,不过动身还早着呢!不急,你要知道,叶城,此次南下,我可是带了四万登州舰队,水师精锐。如果去昌国卫与同样重兵在握的胡宗宪碰了面,那就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