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人都在等待死亡,为什么不来一场集体死亡仪式……”
听到这个声音,疯狗阿诺德忽然愣住了。扭曲而浮肿的脸颊在快速抽动着,像是某种冷血动物遭遇应激状况时的奇特反应。
空气里,一个奇怪的声音在说话。是谁,能够把声音如此直接地送到了自己的脑子里。
“……末日迟早来临,何不举办个精彩的末日。既然没有一个人抱着希望,何苦苟延残喘。把自我释放出来,世界就会在本真中重生。”
靡靡缓缓的腔调影响下,阿诺德的脑际混沌世界中出现了一幕奇怪的场景,难以用常规的语言文字描述,即便把画面播映出来,也不可能被正常人看懂。这画面光怪陆离,奇异斑斓。不过,对于阿诺德的大脑工作机制来说,他感觉到了恐惧,一种看到希望尚存而产生的错乱恐惧。
文字是无法描述的,只能通过他的触感、痛感、那些还存在的感官反应,把这些混乱的意识碎片翻译出来:
阿诺德-普林斯正处在恐惧中,每当第一缕晨曦到来时便会产生这种古怪的恐惧感。要知道,他自己有一样东西是最喜欢、最迷恋,最不可侵犯的,那就是黑夜。阿诺德就像是深爱着襁褓一样爱黑夜。黑夜并不是某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它是有限的。黑夜女神并不常常与我们同在,所以我们得自己制造黑夜。黑夜并不意味着关上灯、拉上窗帘、让光线无法透进来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宁静、寂静,一定要像墓园一样,静得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当黑夜女神离去时,总有邻居、行人或是别的动物打破自己辛苦营造的黑夜,必须要让他们安静,不在乎任何手段,因为自己的黑夜,是决不可侵犯的。
黑夜女神每天会如期而至,那也是自己的大脑最平静的时候,迷离的黑、鬼魅浮游般的气氛,美妙极了。
不过,这位给大地洒下黑夜的女神并不属于自己,当她离去、当黑夜褪去,清晨第一缕曙光便会照进来。晨曦,总是那么令人厌恶。无论帘子多厚、无论自己躲得多深,当美妙的黑夜女神离去,曙光便会刺破窗户、刺破眼睛、让自己的灵魂无处躲藏。
阿诺德害怕晨曦、害怕破晓、害怕曙光、害怕黎明,那是黑夜女神即将离去的信号、自己的希望破灭之时。他必须躲起来,躲到黑暗的角落,等待她的再次来临。
“这就是你的想法吧。”
脑海中的这个声音越来越响,像是光明天堂中的童声合唱。
“你想让世界陷入永远的黑夜吧。”
这到底是谁在说话。
“你认为每个人的心中都像你一样是黑暗的,每个人释放出自己的黑暗面,便能让世界永远陷入黑夜之中了,对吧。”
“你是谁!”阿诺德终于咆哮了出来。
利文沃斯堡惩戒营,教皇殿穹顶。
疯狗阿诺德-普林斯几乎是用一种深海怪兽般可怕的声音大吼,旁边的雇佣兵全都吓愣住了。
旁边的扩音器、收音机、电视,所有的接收设备全都在广播战况。
说话的正是蒙击。
“我能看到你的内心,你要把自己的心套在所有人头上。”
显然,并不是因为蒙击说的话能够直接闯进阿诺德的脑海意识,而是这些话的内容砸开了他大脑中的坚壁。
“……”阿诺德没有回答,也没有笑容,脸颊的抽动极为剧烈。
“放弃吧。根本没有一个人丧失了自己的信仰、没有人失去希望。人们之所以活着,就是抱着希望。人们为了希望而抗争,即便力量再微弱,也在支持那些正在抗争的人。你可以抬头看看,没人听你的,没人愿意看到末日。这里不会发生自相残杀,世界并不会因为你而改变。”
“人是懦弱的……”阿诺德的嘴里喃喃念叨,“人是胆小的、人是怯懦的,人是……是虚伪的,人因为胆小而容易被左右,如果有帽子,人会带上帽子;如果有衣服,人会穿上衣服;如果有面具,人会戴上面具……对的,人需要我,需要我的引导。但是人不可信,不应该对人性抱有任何幻想,最后还得由我来完成最后一步,幸亏我早就准备好了。”
他说着,举起了手中的通话机。
旁边的雇佣兵看到,那是个像军用步话机似的、带天线的砖头块形设备,但不是通话机,因为上面只有一个滑稽的红色玩具按钮,看上去像个起爆按键。这名雇佣兵脸色突变,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最后一步,由我来完成。”
阿诺德说着,按下按钮。
顿时,地动山摇。
整个利文沃斯堡惩戒营都在剧烈地震动,正中央山体立即喷出巨大的火焰和浓烟。
不过这不是爆炸,阿诺德所寻求的从来就不是自杀,而是要制造自己最喜欢的黑夜,把整个世界都改造成自己最爱的永夜,用核弹、用放射性粉尘、用人们内心的黑暗面,制造人间极夜。
他仍然有办法。
巨大的隆隆声响和熊熊火焰中,一个怪异的身影从中央山体中探了出来。
那里曾经是关押阿诺德的垂直竖井,如今成了他实施计划的关键点。
浓浓云雾之中,露出了另一个独眼的鬼魅,同样浑身散发着邪恶与死亡的气息、同样被黑雾缭绕,就像是百日鬼的复制品。
可怕的身影逐渐清晰。
从垂直竖井中慢慢升腾而起的,正是f-36。那曾是比尔的可穿戴战斗机,但现在显然被改造过。座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