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名战死的飞行员以各种各样的姿势、把鲜血和残肢抛洒在天空和云朵之间。这片广阔无垠的蓝天曾经是属于他们的乐园。自从这些人踏上这里,便把天空当做是守护他们的浩瀚穹顶。左右两洋的彼岸是他们征伐的目标,而这里永远是安全的。祖辈、父辈,几代人在这里畜牧和耕作。如今,几乎每一寸土地都浸饱了他们自己的血。
残阳射穿云层,投射下来,形成如幕帘般的光屏,变幻不止。天空中爆炸的火光不断闪现,十几吨重的战斗机在一霎间便被导弹链杆战斗部切割得支离破碎,电锯似的战斗部破片将飞机整齐地切开,断面裸露出如内脏般的结构,清晰可辨。飞行员人体嵌在其中,就像塞进了绞肉机里,被均匀地镟成了肉泥。这一切都是在瞬间发生的,在这毫秒刹那之内,即便飞机的管线已经寸断,但油路和电路仍然通畅;虽然飞行员已经被绞断,但他还活着。紧接着,所有完整的东西都变成了碎片,混着互相摩擦的星点和喷洒爆开的燃油液珠。
轰然爆响,冲击波震碎残肢,炽烈的火焰从碎片和肉泥的缝隙间穿过,将万物烧焦。
通红的火焰中,焰色丰富饱满。蓝色的金属结构火苗、青绿色的复合材料燃烧,还有红红的肢体碎屑与血浆、橙黄的光芒。蒸腾中的烟气更是白雾弥散,黑黄相间。
天穹之下,火光接连成片,所有的东西都在闪着光。
阿诺德看着这穹顶地狱:“美极了。”
同伴的尸体残肢混着火焰洒落下来,向着他们的战友抛去。
爆炸还在不断闪现,北方自由州的古旧战斗机根本不是新一代瓦利尔斯无人战斗机的对手。这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而是一次公开宰杀。这些冷血的杀戮机器比最可怕的猛兽、甚至魔鬼都还要更恐怖,它们没有任何情感、没有怜悯、没有人性,只是以最高效率的方式进行批量杀人。
前美注定是屠杀的轮回之地,每次屠戮都是种群的新旧交替。
天空中,无人机如致命病毒般疯狂肆虐,蚕食有人驾驶飞机,它们的优越性远远在人类之上。难道,未来是属于它们的。
北军领队的f-15战斗机风挡上,有一片红褐相间的擦痕,除冰装置上似乎挂着一段碎肉。那曾经是信赖自己的战士,曾经高大、坚强,曾经有着远大的志向,如今只剩那么点儿了。
军心已经彻底动摇,飞行员们疲惫、饥饿、恐慌,精神备受折磨。这场战斗到底有没有意义,击落一架或两架无人机又怎么样呢,那只是一堆机器而已。可为了击落一架无人机,北军就要付出10到16名飞行员的代价,这场战斗到底是为了什么,还应该继续引颈受戮吗。自己为了谁而死,自己为什么要死,为什么死的是自己,自己在干什么。这种想法在每个人的心中慢慢成熟起来,队伍开始溃散。原有的互相掩护和多层次机动队形难以保持,有的人想跑、有的人想拼,但都被无情地扯烂。ròu_tǐ慢慢撕裂、焚烧。来不及忏悔的灵魂只有地狱一途可去。难道这就是自己作为一个战士所追求的目标,难道一个完整的战士就是以这种凄惨方式死亡。
无目的、无战略、毫无胜算的战死。
这不叫牺牲,顶多叫遇难。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无线电中传来了阿诺德-普林斯的话,语调不再疯狂震耳,而是一种语重心长的引导:“人啊,让你的心来选择吧,跟从心意,做你的内心真正想做的事。”很难想象这些话是从阿诺德的嘴里说出来的,他脑部的病情正在快速恶化,但言语却变得好像更有说服力似的。
“什么是人性。一边是虚伪的死亡,一边是真实地活着,有多少人愿意用死亡来捍卫虚伪,难道真的就有人宁可死,也要带着假面具。听到这句话的人,没多少时间考虑这个问题。我来教导你们,我来衡量你们。这里每个人都被两到三架无人机瞄准,我宣布,谁去攻击百日鬼,谁就能免除无人机的攻击,而且无人机会保护那些敢于站出来、以真我示人的完人。我在这里,就为大家做人性的考核。”
令人心悸的话语通过无线电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事情并不复杂:站在蒙击一边,就得死;攻击蒙击,能活着。
不过,有一个问题阿诺德没有全说对。
利文沃斯堡周围的大战空域里,有一架飞机没有被任何无人机锁定,甚至没人注意到。
焦黑的大地与嶙峋峡谷间,一架f-14正在勉强穿行,那是卡拉-琇特格林的飞机。她在瓦利尔斯无人战斗机群到来前就脱离了战斗空域,并没有被无人综合作战系统发现。
确切地说,卡拉没法保持在战斗空域。她的老猫已经单发失效,全身多处受伤。虽然飞行还不成任何问题,但一台发动机完全丧失和全机只能用半边系统驱动时,飞机很难维持高度。她想要尽快找机场降落,再找一架战斗机回来支援。
现在的卡拉与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同。她是开朗的、兴奋的,对胜利有十足的信心。原因只有一个,蒙击不是百日鬼、不是杀人魔王、也不是世界末日的触发者。自己的坚持是对的,自己还有未来。只要蒙击还在,这场战斗的胜利不会有任何问题,自己也不会有问题。等结束战斗之后,索性就跟着他一起四处冒险吧。反正甲午七王牌还没找全、百日鬼没有被消灭,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越那么想,卡拉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