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恶虎庄王牛子的女人,并没有被嫁给军汉或是漕帮弟子做老婆,而是孙雪娘留在身边做了个使唤人。她在恶虎庄的经历,还是应该保密,不适合外传,像这种跟着她杀过人的主,肯定是不能放出去的。正好她身边没带丫头,就让这女人做了个婆子,伺候她的饮食起居。
这女人虽然是个粉头出身,但是在恶虎庄上也没少干农活,气力还是有的。可是她背着这书箱来到柳氏那里时,依旧累的满头是汗,匆忙将书箱放下。一身沉闷的响声响起,证明着这书箱的分量。
柳氏一头雾水,等到孙雪娘说明来意后,她就更糊涂了“考科举?这……承祖已经做了官,还能考科举?再说他都是锦衣卫了,考科举有什么用啊?”
“杨伯母,晚辈是这么个想法。”孙雪娘表现的彬彬有礼,低眉顺目的,一看就是个想方设法讨婆婆欢喜的小媳妇模样。在面对柳氏的时候,她身上看不到半点大家闺秀那盛气凌人的态势,又保留着高贵典雅的气质,属于最能让婆婆喜欢的那一类型。
听着柳氏的问题,她语气温和,脸上还带着讨好的笑容“伯母,这事其实也不是这样的说法,这锦衣官呢,虽然是好,可终究还是个武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家说来也是军籍出身,也是靠着读书科举,才有了今日。杨世兄这等人才,若是能够金榜提名,得个功名,日后才能保住永世富贵。光耀门楣,荫庇子孙,方是个正途,也能改换门庭。至于科举这事,侄女家里也是能帮些忙的。”
“什么?她让我考科举,娘你居然还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您这是……这是闹的哪一出啊。”等杨承祖听到这个消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也明确的表示了拒绝。
柳氏破天荒的板起了脸“什么哪一出?难道要你考科举还有什么错了?你这个锦衣官,现在又去王府做什么仪卫正,终究是个武职,比不得文官清贵。你说你脑子又好使,好好读读书,难道就不能考个功名回来,给祖宗扬名涨脸?再者就算你不想考科举,也不能辜负了人家孙家的好意,孙小姐的人我看挺好,那模样长的就是个福相。她除了嫁给你,也没别的路可走,你可不许辜负了她,否则娘不答应。”
等到回了如仙的船舱,杨承祖依旧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你说这孙家人,怎么那么不晓事啊。我都已经问了孙良,安陆州有什么好的清楼,有什么出名的姑娘,他难道还不懂我的意思?我若是真想娶他妹子,难道会问他这种问题?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事点到为止,彼此不伤情面多好?他家怎么还没完没了了?还大户人家呢,连这点眼力见还没有?怎么又让我考科举了,真是丑人多做怪。”
如仙听他这么说,心里顿时就有了底,这几天她旁敲侧击,也差不多知道,自己的男人对于孙小姐是真没什么想法的。在恶虎庄里,两人之间也是施救者与被救者的关系,并不涉于私。
看来这个强敌,大概是能挡住的。她有了这个把握,态度上也就和善了许多,笑着在杨承祖的身上轻打道:“哪有你这么说人的?孙小姐人也不丑,还是个大家闺秀,而且也是为了你好。你没听娘说么,孙小姐熟读《四书》、《五经》,历科程墨,各省宗师考卷,也背得千余篇。若是她给你做个开蒙,说不定,你真能中个前程,到时候还能做大官呢。人家也是为了你好,哪能不领情。”
“领她个头。”杨承祖没好气的脱着衣服,口内哼起了京剧《范进中举》里的流水板:“考得你头发白牙齿全掉,考得你躬背又陀腰。考得你不分苗和草,考得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然后揽着如仙躺下道:
“我对于科举没兴趣,若是让我做个文官,那不要了我的命了?哪如做个武职自在,还不受这许多拘束,也没那么多规矩束缚着。这武将比起文官千差万差,不过有一条好处是实的,就是德行操守上,不用卡的那么死。我们锦衣自成体系,外人也很难插嘴,若是做了文官,就是一堆言官,就能把你烦死。”
“话是这么说,可孙家那也是好意啊,你也想好了,总不能得罪人。”如仙一边施展开自己的本事,逢迎着杨承祖,一边分析道:
“孙家是安陆大户,得罪了他们可是没什么好处的。再有,不管你做或者没做,反正孙小姐的身子你是看见了,你要是不想要人,当心恩人变仇人。就是这些书,价值就非同小可,就算不稀罕,咱也不好得罪了人。”
这个时代的教育资源可不像后世那么发达,读书认字,对于普通人来说,乃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别的不说,眼时的书是没有标点的,需要塾师断句。
不同塾师断句方法不同,理解也就差了样,单就一个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就能闹出若干解释。有时遇到个不善于断句的塾师,你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学不出来的。
而孙交亲自批注的经史,不但水平高,更重要的是,他的句读,是符合官方标准的。乃至他写在书上的那些批注,其实也就是所谓的精义,乃是官宦人家自己总结出来的科举心得。知道怎么写文章,更容易博得主考的好感,也更容易考中。
这样的精义,外人是接触不到的,这也是所谓书香门第科举上,比起普通寒门子弟科举的优势之一。他接触的教材,与寒门子弟的自我摸索,完全不同。能送这么一份精义,那就得说是天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