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踌躇着,并没有回答皇帝的问题,就在嘉靖再次询问彭泽的情形时,袁宗皋咳嗽着回答“彭司马身体抱恙,还在家中休养,这几日不曾到衙理政。京营之兵……听闻正在闹饷,怕是不足为凭。选锋健卒,彼此互不统属,将不知兵,兵不识将。勉强守卫京师或可,出城御敌,只怕挫动锐气,反助长了胡虏气焰。”
嘉靖当然知道,彭泽所谓的抱恙,多半还是在为杨承祖砸了兵部衙门那事闹意见。这种意见也不独是彭泽自己,杨承祖抓了兵部一小半的属官与吏员后,剩余的兵部司官颇有同仇敌忾之态。这几天始终是在以消极怠工的态度,来对抗朝廷对兵部的查纠。
在这种对抗状态下,兵部的庶政,实际已经陷入瘫痪,包括将领的铨叙,粮饷发放,全都停顿下来。即使是蒙古兵围了京师,这些人似乎也不打算向皇帝妥协,在自己的同僚没有得到一个解释之前,兵部大抵是不怎么愿意开始工作。
离开兵部这个最高衙门统筹调度,京师的防务都很成问题,京营又因为之前的清查工作搞的人心惶惶。一些新上任的坐营官,还没能掌握住部队,包括一部分人连自己的部下数字和实力都没了解清楚,现在又爆发了闹饷,也就不大可能拉出部队去打仗。
杨廷和此时,又抛出了另一记重磅炸弹“京师附近百姓纷纷逃入城中,城内的粮价已经上涨了三成。而这还仅仅是开始,京师粮食全赖漕粮运输,储粮无多,臣担心虏骑围困日久,城内乏粮,引发民变。”
“杨阁,你是说,城里的粮食,接下来还会涨?京师之中粮库的存粮有多少,拿出来平粜的话,又会有多少效果?”
“臣恐怕,眼下并不是平粜的时节。商人逐利乃是本性,货品随行就市,亦是天道,朝廷不应过分干涉。之前崇文门税监课税过苛,几成敲骨吸髓之势,以至京师之内物价较往年高了两成。还有部分行商,并不愿意进京贸易,城内的商家,也因为成本日高,不堪其扰,本就准备罢事。这次难民入城,城内诸物皆缺,商品的价格,自然就会涨上去,如果朝廷动用储备粮平粜,臣担心商人们从此不愿再贩粮入京,京师缺粮,将成为常态。若真是到了那一步,我们就不是在救民,而是在害民。”
蒋冕拱手一礼“万岁,杨阁所言极是,如今进城之民,已超过十万数。原居京师外城之民,为避战火,也举家进城,城内街巷垄沟,随处可见嗷嗷待哺之子民。北虏其势虽胜,却不能伤损朝廷根本,这些难民若是处置不当,却当真要成为心腹大患。”
“那,依众卿之间,该当如何?”
“臣等以为,赈济之事,朝廷依往年例操办即可,城内士绅大贾,才是赈济的真正倚靠。士绅出钱粮赈灾,朝廷对他们予以旌表,再答应一些他们提出的条件,这场危难,亦可化解。”
嘉靖不置可否,又问着“那城外的虏贼,又该如何?朕听说,现在站在城头上,就能看到虏骑来往奔驰。还有北虏要在城外扎帐篷,似乎想要困城,众卿有何高见退敌?”
梁储道:“陛下,虏贼远来,其势虽张,然根基不稳。我京师城高壁厚,京中亦有三营官健二十余万,足以抵挡强敌,御敌于城下。待我九边勤王之师一至,定能里应外合,大破虏贼。而在勤王之师到来之前,城中只要不浪战、不和谈,使虏贼进不能进,退不能退,虏贼必败!”
其他几位阁臣纷纷点头,表示梁厚斋所言,正是持重之见,确实是当下最合适的应对。嘉靖听了之前杨承祖的回报,也知道眼下京营所谓二十万大军,其实就是个空架子,实际战兵怕是不超过三万人。即使加上各地选锋上班的班军,战力也可疑的很,与北虏城外野战,并没有太大把握。
但是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嘉靖现在还是有着一份热血愤青的气质,这种坐守待援的战略,并不符合他的心意。这场会谈结束不久,他就吩咐了张佐去把杨承祖叫来,希望从这位皇兄那听到一些建设性的意见,很快,就收到了杨承祖遭遇蒙古骑兵,失陷城外的消息,也见到了哭的梨花带雨的二姐。
“皇帝弟弟,姐姐求求你,快怕人去把姐……去把杨大哥救回来啊。那些北虏人好多,好凶的,他是为了救我,才留在了外面殿后。都是我不好,我就是个害人精,是我害了他。”
看永淳哭的花容惨淡的模样,嘉靖心内一紧,先是让人把姐姐送回去,接着就把黄锦、张佐、朱宸三人宣入宫中。
“杨大哥没进城的消息,为什么没人告诉朕,东厂和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到现在,朕才知道?”
朱宸看了看两名宦官,东厂在擒拿江彬之后,是归谷大用管辖,不过杨廷和对于东厂和锦衣卫进行打压,谷大用自己的位置也很危险,东厂名存实亡,根本发挥不了作用。打探情报这种事,就是锦衣卫方面的工作,黄锦和张佐,自然不会替他背这个锅。
他咳嗽两声“万岁,因为进城的百姓太多,臣的部下全部派出去维持秩序,还要防范歹徒人趁机做乱。南镇抚司那边……臣一时没能顾的上”
嘉靖木然的点点头“朕明白了,你这么做也没什么错,毕竟百姓事大,你的锦衣卫能想着百姓的安危,这很好。朕不会怪你,你下去吧,好好做事,如果有可能的话,派人去打探一下杨缇帅的消息,打探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