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牧对这个提议十分动心,但对他来说,眼下并不是做这个的时候。自京城到江南,即使以鹏鸟的速度也要数日之久。疑问什么时候要解答都可以,而战事瞬息万变,有些机会错过了就不再来。妖魔那边才是头一等的要紧之事。
故而他还是遗憾地摇了摇头,说:“今次我就不去了。苍儿,你可知道离火、巽风、震雷常用的攻击手段?若是你见过魔神出手,就将他的手段也与我说说。”
叶苍的神情严肃了起来,问:“爹,你可是要去找那魔神的麻烦?万万不可!爹你有所不知,当初我们三个为了摆脱契约,自毁本体脱离束缚之后,我趁着形神还未消散,曾一刀劈开了魔神的头颅。我亲眼看着魔神殒命,本以为其绝无幸理,谁知仍未能解除离火的契约。从那次我们在七杀殿附近遇到的围杀来看,离火显然仍在魔神的掌控之下。我不知道当初离火为了让那尸兵复生到底做了什么,但显然生死法则已经无法约束到它。爹你贸然前往,风险委实太大!”
叶牧揉了揉叶苍的一头黑发,道:“放心,我是为了有备无患。你爹我惜命得很,没把握的情况下,不会随便出手的。”
叶苍明显很不放心,但也暂且先按下,细细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叶牧不提。
另一边,长益城在被遗忘了许久之后,迎来了最大的一次危机。
当黑压压的妖魔军队围拢时,无人害怕。厉兵秣马许久的他们,早已渴求着一场战役,甚至有些跃跃欲试。然而当某些庞然大物在妖魔的裹挟中,自远方显露出身姿,并逐渐向城池而来时,城墙上原本战意高昂的某一部分人,齐齐变了脸色。
飞獴用力地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又抬起手使劲揉了揉。旁边的饮羽楼弟子跌跌撞撞地靠过来,抓住他的胳膊紧张道:“师兄!你看那边!是不是、是不是……?”声音都变了调。
飞獴对师弟的叫喊声充耳不闻,他紧紧盯着远方那移动的巨大机关上,微不可见的憧憧人影,生平第一次,万分痛恨起自己往日引以为傲的良好视力来。
那些人影,哪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即使闭上眼也能辨识得出饮羽楼那熟悉的服饰特征。而善于捕捉活动猎物的眼睛,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那些人缓慢滞涩,完全不似往日攀高穿林那般矫健灵活的身形动作?
拳头握得咯咯作响,青筋暴起,甚至克制不住地哆嗦起来,连手中的弓箭都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吱声,往昔视作眼珠子般爱惜它的主人却一无所觉。飞獴比城墙上所有人都要更早地意识到,来的已不是昔日的同门,而是被妖魔侮辱亵渎了的傀儡。
一腔愤懑直冲脑门,飞獴再也无法忍受,狠狠闭上眼,似要把所有愤怒仇恨悲伤统统发泄出去一般,仰起头声嘶力竭地长长嘶吼了一声——
“啊—————————————————————”
声调凄厉变音,吼至最后已近破裂啼血,有虎啸声加入了进来,震耳欲聋,杀气冲天。
城墙上的人们彼此惊然对视,一个接一个地,越来越多的饮羽楼弟子从这嘶吼声中明白了什么,转过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远方那熟悉的机关轮廓,一双双眼睛,随着虎啸声,染上了通红的杀意。
飞獴突然收了音,他举弓抬手,从背后一股脑抽出四支长箭,看也不看,弓如满月,抬手射出。那四支长箭与长弓本身凝结的无形之箭竟发出了同等的威势,挟着轰鸣爆裂之音,迅如雷电一般,跨越长长的距离,狠狠刺穿了妖魔军前列的五名妖魔,竟余势未绝,将后排的五名也洞穿过去穿了个葫芦。
妖魔哗然向四周散开,第三排的妖魔余悸未消庆幸着自己捡了条命,却见位于正中的那名妖魔依旧滞于原地。
一片寂静中,荒原上一阵狠戾的烈风吹过,它轰然倒地。脸部正中多了一个空荡荡的黑洞,却无箭矢。
它成了那支无形之箭裹挟而去的最后一个战利品。
一箭之威,竟至于斯。
妖魔相顾失色,以它们的凶狠,竟一时间心动神摇,裹足不前。
而此时,隆隆的声音响起,巨大的机关巨兽迈着无感情的步伐从它们之中走过,迈脚落下之处的妖魔忙不迭地躲避,有那反应不及的,便被巨兽毫不停滞地一脚踩在了脚下。碎了胳膊腿的还算幸运,整个人被踩中的,当那巨兽抬足继续走时,在原地就仅余一团污秽残骸了。
这总算让妖魔们回过神来,感到被森冷的气息铺天盖地地镇压下来。抬头望去,正触到机关巨兽上黑甲将军低头俯视的森冷目光。不消一字半句,早已见识过新头领残酷手段的妖魔们,在感受到的死亡威胁之下,立时恢复了凶性,嗥叫着争先恐后地冲向了城池。
黑甲的将军抬起头,目光遥遥扫过城门上方长益城三个大字,最终落在了城墙之上。
即使没有饮羽楼般犀利精准的视力,他也笃信,那个人就在那里,不会在其他地方。
每次比武切磋输掉,被他嘲笑时,那个人总是会浑不在意地笑说,为将者,需擅武而不必精于武,兵法军策方是他的所长,真是到了面对面厮杀的时候,再高明的武艺,能帮他在千军万马中多杀几个人?
命运开了一个如此荒诞离奇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