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府出来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世界像被某个坏心肠的人泼满了黑油漆,明月也黯然隐去,只余几点星子,投下极其微弱的光,刘逸宸打着手电,由残墨引路,脚步沉稳地往出走。
残墨问他:“你什么时候可以再来做客呀?”
她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望着他,眸子比夜空还漆黑,隐隐泛着海蓝色,映着星光,神态是那种让人动心的少女的娇憨,这在没有月光的夜晚荒林中,让男人微微着迷。
刘逸宸挂着温和的笑容,说:“那就要看你家主人了。”
残墨不再说话,直到送刘逸宸出了林子,简短的告别之后,她倏然不见了——刘逸宸有些惊讶,也有些恍惚,他在原地呆立半晌,才收拾起自己的思绪。
他自负才学魄力胜过纪无臣十倍,但他究竟是姓刘,嫉妒,不甘,挣扎,斗争,希冀布满他走过的路。他并非贪图纪家的万贯家资,从小优渥的生活条件和底蕴深厚的文化教养让他的yù_wàng早超出了物质层面,他想像他崇拜的三国枭雄那样,在当时受到人们的肯定和崇仰,功业彪炳史册,为后世留下一个传奇的背影。了解他的父亲曾经说他耽于幻想,好高骛远,他不以为然:刘备在成功之前,不也承受着周围人的不解和嘲笑?况且年轻人总得有些念头,人这辈子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当自己年老的时候,回顾一生,发现想做的事一件都没有做。他宁愿付出一切换来一场春梦,也不愿看着机会白白从眼前溜走。
机会?这是个机会吗?面对狡猾的李邺,刘逸宸不能不防,但是陷阱和机会是对双胞胎,他很想一试,至于萁豆相煎之事——如果这不是一个圈套,他会和李邺合演这出“九子夺嫡”吗?这个残忍的、诱人的机会像个不速之客一样到来,他需要的是洞察力,而不是同情心。
刘逸宸温润如玉的笑容不见了,换上副生铁般冷酷的表情,眸子黑沉沉胜过背后的荒原。
————————————————————————————————————————
李邺的书房像个小型图书馆,漂亮的紫檀雕花书架占满了四面墙,书桌倒不大,孤灯如豆,耿耿欲曙,李邺独坐于灯旁静静看书,浮动的、黯淡的火苗给他美丽的脸蒙上层寂寥的色彩,他好像孤独地在这里坐了一个世纪。
刘逸宸跟在一名侍者子门是敞开的,可以看到里面的一切,可侍者躬身垂头,眼皮都不敢抬,敲了敲门。
李邺抬起头来,看到他俩,温和地说:“刘公子?请进!”
李邺指了指旁边一张椅子,然后给刘逸宸倒了水。
刘逸宸没有急着坐,而是在书房转了一圈,看着书架上摞得满满的书籍,说:“这么多书?你都看过?”
“差不多!”
“这么爱看书?”刘逸宸含笑的眼睛望着李邺。
李邺也笑道:“如果可以选择死法,我希望死在书堆里。”
刘逸宸抖抖风衣,坐在椅子上,微笑说:“我希望可以死在美女堆里。”
李邺呵呵笑了。
刘逸宸扫了眼书桌上扣着的书,说:“刚在读这本?”
“嗯。”
“《唐璜》。”刘逸宸瞅着书,“你平时都看什么书啊?”
“我看书比较杂。”
两人隔着茶几,李邺指尖燃气一团蓝色火焰,凑到几案上铜灯的灯芯旁,灯芯哗得燃起一撮火苗。
火光映着李邺一张脸,艳若云霞。
刘逸宸喝了口水,居然是酸酸甜甜的柠檬汁,他连喝了两口,说:“你打算怎么做?”
李邺看着明亮的火苗,顿了片刻,转而望着刘逸宸,说:“让纪无臣先逮了我,你们再把我救出来,这样子,我杀纪无臣就顺理成章了,没有人会怀疑到你头上。”
刘逸宸挑了挑眉。
李邺继续说,用他那低沉动听的声音,仿佛蛊惑一般:“你会拥有一切,我保证,不过,等你掌握了纪家、可以随心所欲、生杀予夺的时候,别忘了在下那点小小的心愿。残石,我只要它,怎么样?”
刘逸宸眼前,李邺艳丽的脸,仿佛带着魔鬼般邪恶而强大的力量,近在咫尺,功成名就也近在咫尺。
刘逸宸眼中神色很复杂,他仔细想了想,慎重地说:“残石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我更不用去遵循一个恶贯满盈的毒枭——他的临终遗言,纪氏家族的东西,除了那份家业,你都可以拿走——所以,李公子——”
刘逸宸伸出手,李邺也伸手过来,两只手握在一起。
合作愉快!
这就是所谓的真相。
林涓喜听完了李邺的叙述,只觉得心里阵阵发寒,沉默了一会儿,她抬起眼睛,目光锐利,带着种扭曲的痛苦神色说:“既然你和刘逸宸是一伙、这些都是你们设计好的,那你应该早就知道纪无臣给我戴窃听器的事了,是不是?”
李邺淡淡地说:“刘公子那天来找我,说了窃听器的事。我俩不会让你做那种牺牲的,就使了个小伎俩,我把窃听器放在一个下属身上,弄了个假象,你的那个电子表,里面什么都没有。”
林涓喜一怔,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高兴?感动?悲凉?好像是,又不全是。
过了半晌,她说:“你……你看起来那么像,我哥也是……我一点都没看出来……”
李邺叹道:“在这个世界上,不要对自己的眼睛过分相信。我们根本不能确定纪无臣在哪儿放了监视器,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