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刚要答应,从坡上传来哗哗的甲衣振动的声响,接着便又是火铳打响时的亮光和巨响。
人们一下子炸了营!
下坡的度明显加快了,刚刚爬上来的绵甲兵们心中惴惴不安,开始往坡上射箭,并无火把亮光,他们也只能向影影绰绰的黑影处射箭,距离又远,箭矢纷纷在半空中力尽落下,而火铳还是在持续打放,砰砰的火铳声叫人心烦意乱,又是有不少人摔落下去。
这时纛额真挣扎着道:“这铳声是吓唬我们的,最少二三百步外,根本伤不到人。”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渐渐安稳下来,不过也没有人去管那些垂死和昏迷的重伤者了,老丁和另一个包衣也顾不得曹振彦,李明礼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跟随着两人慢慢滑下坡去,到了坡底之后,他的眼中流下了泪水。
……
“真是奇怪,太怪了。”萨哈廉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他先是暴跳如雷,重伤的白甲纛额真都被他下令抽了一通鞭子,一直到对方昏迷之后,才下令把这个纛额真抬下去医治,从纛额真和其余存活者的口中,萨哈廉不得不接受了一个叫他震惊的事实,就是山上的兵马精锐之处不在女真劲卒之下,远在普通的明军之上,论个人武艺和明军的家丁差不多,论阵战之法和作战意志的坚定,则是远在明军家丁之上,并不在八旗披甲之下,最少也相差不多。
至于损失其实并不算大,只是白甲的损失叫萨哈廉有些难以接爱,二十多个白甲,逃下来的只有七人,还有三个是身负重伤,就算能救治回来也多半残疾,这一次的小规模偷袭战,算是偷鸡不成反失把米,从白甲的损失来看,真的是损失惨重。
后金的白甲真的是千锤百炼才能挑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一下子损失近二十人,萨哈廉估计老汗听说之后定然会勃然大怒,估计自己要被好一通骂,一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阴沉了。
除了白甲外,红甲护兵和绵甲兵的损失也不小,上去二百来人,下来的不到一百人,剩下的就算还有不少没死的也是留在了山上,这个时候山上还隐隐有铳声和骂战声,可是萨哈廉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派兵上去……倒不是害怕野战损失,如果是畏战,就算是心疼士卒,萨哈廉在后金这种提倡武勇和以战争勋劳来说话的集团里也再也没有话语权了,可眼前的这座大山是萨哈廉和其部下无法征服的存在,哪怕是老汗在此,面对这样的局面也只能放弃,所以萨哈廉倒不必担心下一步会被人诟病自己胆怯,但此前的损失已经够大,后金除了几次大战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惨重的损失,就算是熊廷弼在辽东时,最多一次也就是贺世贤率精锐家丁和后金骑兵进行骑战,杀死了七八十人,其中还有很多是有马的跟役,也就是无甲旗丁,损失完全不能和这一次相比。
萨哈廉心中的邪火不知道往哪去,此时的他面色铁青,脸板的厉害,再也没有此前那种潇洒模样。
眼前这桩事定然会影响他在女真贵族集团中的形象,乃至会拉低他的地位,影响可能会极其深远……
“都是奴才的错。”李永芳在内心叹息一声,跪下道:“敌情不明,奴才上了蛮子的当,用间失误,导致大军中伏,请主子重重治罪。”
“哼。”萨哈廉冷哼一声,并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等于是李永芳扛下了大多数的错处,这样也算是不错的选择,李永芳在八旗内没有真正根基,虽然皇太极赏识他,但这一次的黑锅总要有人来背,既然李永芳背了下来,算是在两红旗这边买了好,因为敌情不明是一回事,指挥不力以致损失惨重,这个锅原本就是萨哈廉的,别人是背不走的。
此时天色微明,山下的喊杀声终于渐渐平息下去,萨哈廉命一些旗丁和汉军爬上坡去观看情形,过了两刻钟后,那些奉命上去的旗丁再次滑下来,他们的脸色都难看的很,一个旗丁跪下道:“主子,上头的人少了很多,可能是叫人背走了,还有不少死掉的,都叫蛮子割了脑袋,剥了甲衣,拿走了兵器,只剩下尸身在那里……”
这个旗丁说的十分详细,萨哈廉听的心烦意乱,挥手道:“下去。”
众人面色都很难看,有一些八旗军官拿眼看着萨哈廉,恨不得这个青年贝子按不住火气,立刻下令叫他们攻下去……然而萨哈廉只是看了一眼障碍重重的山道,又看了一眼昨晚偷袭的小道,怒气冲冲的脸色就又变得平淡了下去。
天险如此,人力显得太渺小了!
这时正好又有塘马赶来,萨哈廉转过身来,塘马远远跳下来,跪下行礼后就道:“启禀贝子,大贝勒命奴才赶来,谕令贝子率本部兵马即赶往义州,大贝勒已经率部前去,此处地方交给抚顺额附,都堂毛巴利亦率本部兵往义州卫去。”
萨哈廉听的心头一跳,问道:“是不是要打内喀尔喀五部?”
“是!”塘马抬头回道:“山上逃了一支骑兵到那边,大贝勒派兵勒令五部交人,那边把咱们的使者赶了回来。大贝勒派传骑飞到辽阳,大汗知道后大怒,着令大贝勒和二贝勒率精兵前往内喀尔喀五部,讨伐其背盟弃约之罪。”
“好,我即刻前去,今晚之前到义州卫。”
义州卫是广宁北边的一个卫城,地方很小,是广宁外围的一个防御性的卫城,在大明和蒙古慷慨激昂的战争史中,这个小小的卫城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规模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