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裴元灏慢慢的站了起来。
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那种逼人的气息,好像要压得周围的人都矮一头,让我几乎无法呼吸,而他的眼睛,此刻已经充血通红,转过身去,看着申恭矣和他身后的每一个人。
一对上他的眼睛,那些人都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仿佛,面对着一头嗜血的,已经濒临暴怒的凶兽。
他开口,声音却是出奇的平静,只是那种沉稳中带着一种深夜里凝重的黑和黯然,几乎能从每个字里,闻到血的味道——
“太后,宾天!”
一听到这句话,念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常晴立刻将他抱住,可她的声音,也哽咽着似乎按捺不住的哭腔。
裴元灏看着申恭矣和他身后的人,又一次大声道:“太后,宾天!”
所有人都傻傻的看着他,忘记了反应。
“朕,大赦天下!”
周围的人一听,全都发出了惊愕的声音:“什么?”
“大赦天下?”
“皇上,这是要——”
“嘘,听他说完!”
我听到这句话,心里也沉了一下,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他从容的表情,冷静的面庞在这样的烈日下,甚至透着一点冷酷,继续说道:“举凡反逆者、大逆者、叛者,朕皆开恩赦免,不予论罪。”
那些人一听到“不予论罪”这几个字,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其实,自从裴元灏“醒”过来之后,这一场叛变的局面就已经不在控制了,虽然现在还看不出裴元灏的后手是什么,但皇帝就是皇帝,叛乱者不管有多强的兵力,到最后他们都要背上十恶不赦的罪名,非正义之师,所行事必然不为人心所向;更何况,他现在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更是胜负难料。
若皇帝真的弭平叛乱,他们的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听到“不予论罪”四个字,好些御营亲兵都有些犹豫了起来。
这,就是攻心为上!
我跪坐在地上,怀抱着太后已经慢慢变冷的身体,伸出手去轻轻的擦拭着她脸上的血渍,然后轻轻的将她放在地上,慢慢的站起身来,对着那些御营亲兵的人,沉声道:“谋反,十恶不赦之罪,当枭其首级,灭其宗族。罪恶者,施凌迟之刑,千——刀——万——剐!”
我每说一个字,牙齿就咬得咯咯作响,而那些人听到我的话,脸上的表情也纷纷变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越发显得惶恐不安起来。
我沉声道:“皇上如今就在此处,什么退位诏书,都是假的!你们,真的敢谋反?”
“……”
“不要落到个被绑赴菜市场砍头,诛灭九族,罪及妻儿,你们才知悔改!”
我咬着牙说完这句话,再低头看着太后,她静静的躺在那里,什么都听不到,甚至也不再有痛苦,可我却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痛苦和煎熬,好像恨不得真的将眼前所有逼死她的人都千刀万剐,将一切,都毁灭!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哆哆嗦嗦的看着我们,手里一个不稳,刀哐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这一声,像是打破了什么。
他周围的一些士兵一见,顿时醒悟过来一般,纷纷弃掉手中的刀剑,跪拜下来:“皇上!皇上恕罪!”
“末将等死罪!”
“求皇上宽恕!”
申恭矣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脸上顿时透出了难看的脸色,咬着牙道:“你们——你们这些饭桶!”
这个时候,裴元灏一下子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罪臣申恭矣,你还不跪下伏法!”
申恭矣听了,狰狞的冷笑道:“要老夫伏法?”
裴元灏突然大声道:“谁今天杀了这个老贼,朕赏赐千金,封万户侯!”
这话一出,那些御营亲兵顿时眼睛一亮,回头看着他,都纷纷的握紧了手中的刀剑,但一时僵局还未打破,也没有人敢轻易的上前,就听见一个低沉而粗重的声音响起——
“还等什么!”
话音一落,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飞扑了过去。
定睛一看,竟然是孙靖飞!
我竟然把他给忘了,这个时候他带着随行的几个禁卫军已经飞快的冲了上去,这样一来,那些御营亲兵也立刻轰然大乱,急忙追随着他奔了过去。
但在申恭矣身边,毕竟还有他自己的亲信,那些人在一时的惊愕和茫然之后,还是立刻警惕了起来,就听见申恭矣大声喊道:“太上皇已醒,即将复位!裴元灏,你当初逼宫夺位,忤逆不孝,如今老夫正是为了社稷安定,皇朝兴复前来讨伐你!众将听着,谁斩获他的人头,就是太上皇复位后的第一位功臣!必定重重有赏!”
他身后的人一听,也顿时群情激奋起来,带领着另一批士兵立刻迎上前来,跟这边的人战成一团。
就看着两边的人马朝着对方疯狂的杀了过去,如同两片带着万钧雷霆的乌云,猛的碰撞到了一起,顿时,山谷中发出了一声仿若龙啸一般的巨响,霎时间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我被眼前这一场血肉厮杀震住了。
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搏杀,刀拼剑斩,所过之处血肉横飞,尸横遍野,但在这一刻,我的身上还沾着那位母亲的血,血腥的味道刺激得我哆嗦了一下,竟全然忘记和害怕,甚至也顾不上擦身而过的刀剑利刃,急忙俯下身去抱住了太后的尸体。
“青婴!”
我听到人群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