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裴元修让他们准备的渡江的船。
我跟着他们上了船,上面布置得倒也十分的舒适,裴元修坚持让我回仓房休息,只说我刚刚解了毒,舟车劳顿已经很伤元气了,更应该多休息才是,我无法,也只能听他的,进仓房坐了一会儿。
不过,到底这些日子睡得太久了,尤其心里还记挂着江南岸,休息也静不下心来,等听着外面起航的声音,我便戴上四周垂着层层白纱的帷帽,小心的走了出去。
夹板上的人不多,只有几个侍从来回忙碌着,他们一看到我,都过来问安,我只摆摆手让他们自己忙去,也不用人服侍,便一个人扶着栏杆,看着前方的景致。
江面很宽,这样的大船下了水,似乎也不过是波涛汹涌中一片飘萍,人立足于上,仿佛是安全的,但其实,这样的安全又像是一场虚雾,风急浪涌过后,又能留下什么呢?
船驶得不算快,慢慢的调头,行驶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江心,风也越发急了,吹散了弥漫在空中的水雾,我透过帷帽周围的层层白纱,隐约的看到了前面巨大的阴影。
那就是南岸构造的水军营寨!
我小心翼翼的往船头靠近了几步,其实也不能让我离那营寨更近,但风吹雾散,加上船慢慢的朝着岸边行驶,已经能看到整个营寨的轮廓。
一看清,我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这一生所见过的军防布阵不少,但其间不乏阵法精妙,气势宏大者,而眼前这座水军营寨更是其中翘楚。其依山傍水,前后顾盼,进而取,退而守,无一不稳,出入有门,进退曲折。我小心的撩起帽沿上的一片白纱注视着前方,虽然大部分隐匿在薄雾中,但依稀能看到,那水军营寨向北两座巍峨的大门,其间战船穿行无阻,状若艨艟;营寨内列为城郭,向南又有数座寨门,内藏无数小船,往来起伏有序。
我下意识的抓紧了木栏。
这样布局精妙的营寨,只是布局都需要很长的时间,很多人的智慧,加上修筑,控制,更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
难怪当初,要让申恭矣闹得那么大了。
船行驶得不算快,但顺着江流,还是很快的往前方的岸边靠近,越近,就能看得越清楚。营寨中无数的兵将还在操练,隐隐能听到里面的呼喝声,虎虎生威。
这显然不是普通的防御营寨。
我越看,越觉得心情沉重,另一只手下意识的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
是当初离开京城之前,轻寒给我的那个锦袋。
虽然已经打开过无数次,也看过无数次,但我觉得,其实他是想让我在这个时候打开的,里面的东西也不多,只是一张白绢,和之前去拒马河谷春猎时,傅八岱给我的三个锦囊差不多,但这一回的,却并不是什么对应的计策。
白绢上的字,体态fēng_liú,我一眼就认出是傅八岱的笔迹。轻寒的字不算差,但他半路出家,字再好些,也不过中规中矩之流,再难有自己的风骨,可傅八岱的字,却像是他的人,即使眼瞎目盲,却仍然能隔着万重山水,漫天迷雾,看清迷雾后的一些真相。
而这一回,他所写的,正是在这一片迷雾后,若隐若现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