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云清很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许欢颜坐上玄铁马车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这个骄傲又狡猾的人,她以为只要许欢颜走了,潘灏天就会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然而,一切都只是她以为。
许欢颜刚刚驶离天火城,潘灏天就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囊,告别潘玹宇,和他哥踏上了远行之路。
理由那叫一个冠冕堂皇,外面的世界善恶难辨,需要闯荡历练,才能有所成就。
可看到他眼底熠熠精光,宛如一颗星子落入火海,潘云清就知道,潘灏天根本就是为了许欢颜。
她几乎没有任何挣扎,坚定不移地跟上了潘灏天的脚步,一辈子都跟在这个丰神俊朗的男子身后,仰望着他,哪怕这是一场没有结局、飞蛾扑火般的暗恋。
潘云清以为自己可以承受得住,然而看到潘灏天一贯潋滟的眸光因许欢颜一个无谓的眼神而洇开淡淡的忧伤,她就受不了了,她动了动嘴想要说教许欢颜,却没了勇气开口。
终于找了机会,两人单独相处。
一处细流,芦苇荡里,芦花开得正好,雪白的一片,风一吹,洋洋洒洒飘在空中,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青丝三尺肆意飞舞,白雪散落,恍如梦境。
潘云清眸底雪光凛冽,宛若千刀万剑,不带一丝温度地刺向许欢颜:“许欢颜,你那是什么态度?”
“嗯?”许欢颜茫然地看着她,身子怔了怔,手中的野菜掉进了水里,她撸起袖子,皓腕凝雪,在清澈的溪流中洗着菜叶上的泥浆。
“你说话啊!”
潘云清气不过她无所谓的样子,一掌劈过去,掌风凌厉,已是染着杀意,许欢颜却像是背上长了眼睛,也没有回头,人已经往旁边挪开两尺距离。
一掌落空,潘云清愤愤然踢开脚边的野菜,眸间尽是冷意。
“今夜不必吃饭了!”许欢颜面色不变,微冷的眸光凝着潘云清因为生气而发白的脸,语声淡淡,却含着不容反抗的压力。
潘云清哑然,知她是为了教训自己侮辱这些食材,一时也和她杠上了,脑子一热,羞怒道:“不吃就不吃,我也不稀罕!”
“既是如此,这里也不用你这个世家贵女动手,请回吧!”许欢颜也不想继续纠缠,已是下了逐客令。
“许欢颜,我不管你有多厉害,我也不怕你,告诉你,不准你伤害二哥,否则我定会杀你!!”
潘云清小脸惨白,双眸却通红,因为哀愤而浑身颤抖,说话时却恢复了那份气度,带着天生的傲然。
“哦!”许欢颜有些郁闷,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一个两个地跑来指责她,林萧是这样,潘云清也是这样,甚至琉璃也这样。
要说伤害,她也只伤害过那个白衣浅浅、温润无双的男子。
那时的他,眸间竟有点点哀色,他站在她面前,掩去那些无助与凄凉,语调微凉,极轻地浮在耳畔:“小颜儿,我定不扰你!”
许欢颜心突地一跳,仍然无法明白,他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那句话的,为什么明明那么悲伤,却还能笑呢?
“许欢颜,你说话啊!”
潘云清冷清而凌厉的声音让她猛地惊醒过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眸色黯淡的女子,忽的一笑,“我无话可说!”
她转身继续洗菜,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空还是澄澈的蓝色,白云却染上了绚烂的颜彩,水波轻荡,晃碎了湖面上的倒影,恍若有人撒了一层碎金,粼粼灿灿,静静晕染开她的瞳仁。
一切安宁寂静。
潘云清看着她的背影,终是忍不住满腔酸涩与委屈,为自己,也为潘灏天,她语调恍惚不稳,仿若从时间深处传来,耗尽了半生力气,也宣泄了压抑在心尖眸底深刻的怨毒。
“许欢颜你这么有恃无恐,无非就是仗着二哥他喜欢你,可是你不配,你这样的女人不配得到他的喜欢!”
许欢颜的手抖了抖,没有转身,仍是那般淡然,若无其事地洗着菜,一边回答她的话,“潘云清,你喜欢他罢!”
她身体一震,樱桃薄唇被她咬出了血色,忽然抬眸,两靥明艳如花,衬得她的笑有些诡异。
“我自幼丧母,我爹是潘家一个武师,十岁那年潘家仇家来犯,我亲眼看到他们杀了我爹,是二哥护着我才能免遭毒手,从此我跟着他修炼,不曾想,一颗心也交给了他,我和他六年相处,不敌你半年时日,你觉得我应不应该恨你呢?”
许欢颜不说话,怔怔看着水面光芒渐渐暗淡下来的云彩,莫名有些压抑,现在的潘云清很陌生,原来她也不是个没脑子的笨蛋。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怜?”青葱指尖抚过眼角,她细细凝视着水面上倒映着的许欢颜的眉眼,轻笑时媚态横生,“不过我可没打算将二哥拱手相让,我今日便是来宣战,不择手段也好,光明正大也罢,我都不会让!”
许欢颜面露疲惫,眸光与之相撞,忽的攒出一丝笑意,“你若是有本事推倒他就尽管去,我无意相争,可你别将心思放在我身上!”
“哼!”潘云清一愣,旋即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去,裙裾如火,在风中绽放。
许欢颜长叹一口气,双手捧起溪水泼在脸上,微微的冷意让她清醒了几分,却发现菜叶已经被她洗坏了,一大把野菜揉搓之后就剩着小半把。
“该死的,又得再无端端沉重起来,潘云清的话她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并不如表面那样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