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宸侧目,看着一脸懵懂惶恐的林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有些凌乱的青丝被风吹得纷纷扬起,寒风清冷,他的眼眸却是一脉深邃。
那是一双倒映不出任何东西的瞳仁,仿佛寂寂无边的黑洞,融化了世间所有光华,就算倾尽天下繁华也无法激起一丝波澜,平静得让人生惧。
那种心如死灰的哀然,将往日灼灼辉光统统化为无边黑暗。
林萧顿时心里发寒,一个极为隐秘的念头浮上来,他却不敢确定。
以前总嫌弃许欢颜配不上林墨宸,如今当真不见了她,竟有些不习惯,还有些恐惧。
他无法想象,没有了许欢颜的林墨宸会变成什么样子,那种怎么都无法煨暖的寂然早已经深深镌刻在他灵魂骨血之中,因为有许欢颜的存在,林墨宸才变得有些人气,会像平凡人那样有喜怒哀乐,如今那抹异样色彩消失,他的世界会不会重归黑暗深渊,亦或是变得更加行尸走肉?
小颜儿,你当真不要我了么?
林墨宸仿佛看见许欢颜对自己仰头微笑,狡黠而慵懒,像一只小猫,就是这触手可及的距离,他却怎么也过不去。
他慢慢勾起唇角,笑得淡远,却因眸间怎么都无法散去的哀寂而变得凄然。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身边的人来了又走,他却只是站在孤山林海之中,静静看着险峻诡谲的悬崖,也不说话,自始至终,唇边的笑意未曾散去。
林萧沉默,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论谁来劝,林墨宸都是那副淡然悠远的模样,看不出悲伤,看不出恨。
若说许欢颜消失,林墨宸伤心,这种姿态就太反常,若说他不伤心,却又独自一人站在松树下站了整整一天,滴水未进。
半夏一行人到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夜里。
月华如水,照见松树诡谲的影子,林墨宸斜倚着树干,指尖所到之处,竟能感觉到强大的剑意和杀气,分属于两个人。
树枝的断口平整利落,是被人以锐气切开,且历久未散,分明是一场早有计划的谋杀,只要有人站上那根树枝,必将跌落。
他听见身后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也没有回头,神色如初地轻轻叹气,似是全无异样,“对不起,我没护好她。”
半夏一身淡紫色云锦长袍,袖口处用腕带系好,越发衬得他英气冷定,听到林墨宸淡然的声音,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其余五人也愣愣地在他身后站定,看着树影下,那个清浅背影,眸间涌动着怒意。
潘灏天却是气不打一处来,风一般冲了出来,扳过林墨宸的肩膀,拳头照着他脸上轰了过去。
“你说过会护好她的,现在她却失踪了,你将她还给我!”
林墨宸不闪不躲,硬生生承了潘灏天盛怒之下的拳头,唇角已经溢出了血,单薄的背脊撞上了身后的松树,松针簌簌地往下掉,在衣服上、头发上铺了一层。
“对不起有用么?我就是猪油蒙了心才会相信你的说辞,你和你爹都是些不讲信用的无耻小人!”
潘灏天一拳擦着林墨宸的脸落在树干上,轰的一声闷响,这株碗口粗的松树骤然断裂,烈烈拳风宛如利刃,林墨宸瓷白的脸上留下几道血痕,眼角一点晶莹迅速没入发间,他仰头微笑,那样决绝,痛入骨髓般。
“那人是谁?”潘灏天冷冷凝着林墨宸,恨不能将他啖血食肉,咬牙切齿道:“我必不会放过他!”
林墨宸任由他发泄怒气,眸光凝着那张变得有些狰狞的脸,眸间涌出些些辉光。
他惨然一笑,身形晃了晃,终是无法保持白日的镇定,淡然的眉宇间流露出浓重的哀伤和后悔。
如果他坚持追上去,是不是就能免了这一次蓄谋已久的刺杀?
如果能再细心一点,是不是就能发现山门之中存着对她心存不轨的弟子?
明知道她此时伤得不轻,遇上高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却还放任她胡闹..
林墨宸不敢再想下去了,眸间那些闪烁的星光尽数坠落,化作无边黑暗。
苏叶和半夏细细检查了一遍案发现场,终是确定了许欢颜确实是在这里遭到攻击,并且还有较为激烈的打斗,而且来人十分强大,她连柔丝锁这等保命用的东西都用上了,还被人尽数斩落,怕是性命危矣。
半夏面露凝重之色,看了一眼怀香怀中面色恹恹的小白,心才算是放下一截。
“她不会死的!”他笃定,那个无赖狡黠又聪颖明媚的女子,怎可能这般轻易死去?
林墨宸和潘灏天定定地看他,眸色渐渐亮起一分颜彩。
“小白,你能感知到她的位置么?”半夏神色清明,走进小白,声音泛着冷意。
小白微微眯起眼睛,神色郑重,却是摇头,迟疑道:“她的气息被人屏蔽了,出手之人修为太高,我无法看透,可能类似于结界,只要我还活着,她便不会死,这一点你们大可以放心。”
半夏失望了,那双黑而清灵的眼,仿佛一池深水被惊起波澜,支离破碎。
诸人听得真切,一时心口仿佛被什么尖锐之物抓过,疼痛如绞。
月光从云层洒下,却穿不透埋在心头的阴霾。
谁都希望许欢颜能全身而退,但如今却什么线索都没有,而且情况十分不乐观,谁都笑不出来了。
林萧再度上山时,带来了一个人。
林清远碧衫涌动,染了一身风霜寒尘,却不显丝毫疲倦狼狈,那双清透如山水墨画的眸子悄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