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闺房到院门,由背轿嬷嬷背着新嫁娘,至院门,乘红顶小轿,至府门,府门口上十二銮琉璃宝盖车。
整个成亲过程中,新嫁娘不得下地一步。
背轿嬷嬷恭敬地跪在地上,请新嫁娘移驾。
禾生看向姚爹姚娘,旁边引导嬷嬷出言道:“娘娘可与家人告别。”
姚家人这才敢上前,家人的手握在一起,欣喜与不舍顿上心头。
从今往后,她就再也不只是姚家女儿了,她是皇子之妃,是一府表率。她的命运,从此将与平陵王府息息相关。
气问引导嬷嬷:“能让我来背侧妃娘娘吗?”
引导嬷嬷点头,按惯例,是允许亲家亲自背人上轿的。
姚爹缓缓地弯下老腰,像小时候那样反手朝禾生招招手:“小禾生,快上来。”
姚娘和姚晏在左右两边保驾护航,身后跟着数百迎驾宫人。
姚爹老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背着她健步如飞。他的脚步有些不稳,走出几步,额上隐隐有了汗珠。
禾生哽着声,问:“阿爹,是不是我太重了?”
姚爹撇过脖子,笑:“小阿生和以前一样瘦,轻飘飘的,跟羽毛似的,是阿爹老了,背不动了。”
“阿爹才不会老呢。”她趴在姚爹的背上,声音细细的,生怕一出大声,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
快要走到院门口,姚爹唱起了望京城的童谣。
“晨起三更天,我的女儿要出嫁,红凉伞金交椅。白露四更天,大红花轿来相迎,生子传孙中状元。日头五更天,阿爹阿娘哭相送,惟愿千年姻缘好富贵。”
句句都是父母对女儿的殷切祝福。
明明已经将女儿嫁过一次,可这次,却是真正觉得女儿是要到夫家去了,她将会有爱她的丈夫,将会生育一堆孩子。
以后,他们就再也不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姚爹姚娘既欢喜又苦涩,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终归还是舍不得。
到了院门,红顶小轿相迎,数百宫人相拥而送,禾生坐在轿子里,掀了轿帘,朝姚家人挥手:“我会常常回家探望的。”
傻孩子,以后王府就是她的家,皇家规矩大,哪能说回来就回来呢。姚娘伏在姚爹的背上,几近哭泣。
姚爹拍拍她的手,“孩子过得好就行。”
出府门,上十二銮琉璃宝盖车,前后各十俩从导车,宝盖车无帷幔,以水晶帘珠替代。
一路出西敦街,往右过华闽街,绕宁江门,接受百姓瞻仰,回转华容街,受皇亲泛观,这还只是内城五分之一的路程。
册封礼之后,新嫁娘与新郎共乘八驾黄盖宝车,由内城绕至外城,接受万民观礼。
禾生坐于琉璃宝盖车上,姿态端庄,笑容得体,目不斜视,面带微笑。
街道两旁,百姓立于胄甲士兵之后,争先恐后地想要一观新皇妃的尊容。
上次观礼,还是六皇子成亲之时,当时那个新嫁娘活泼热情的模样,深深地刻在民众心中。
虽亲民,却没有半点皇家气势。
还是现在这个好。
鹄峙鸾停,典而俊雅,最关键的是,容貌很好看。
迎驾队伍于崇元门交接,引导嬷嬷请禾生下轿。
她往前一看,高高的马背上,沈灏一身通天冠服,宽肩窄腰,身形威武,丰艳绝姿。
红裳绛纱袍被风微微吹起,腰间玉钩玉佩叮铃作响。他下马而来,英姿勃勃,一如当时与她初次见面的惊鸿一瞥。
背轿嬷嬷上前,沈灏轻声吩咐了一句,嬷嬷退至一旁。
他立于宝盖车下,微微仰头,朝她伸出手。
“来,我的新娘子。”
他要亲自背她。
他的背宽阔而温暖,牢牢背着她,丝毫没有任何晃荡。
“阿生,你今天特别美。”他的声音清脆,语调上扬,像是拥有了无价之宝般得意、欢喜。
禾生搂着他的脖子,语气羞涩:“今天王爷看起来也特别俊朗。”
他问:“有多俊朗?”
“谁也比不过的那种俊朗。”
沈灏心头喜滋滋的。
送她上八驾黄盖宝车,沈灏踏槛凳,上车坐在她身边。小两口牵紧手,一路未曾放开。
黄盖宝车一路朝宫中走,所到之处,皆有宫人跪拜庆贺。
几乎绕了一圈,终是到达奉天殿,准备接受册封之礼。
设奉节官位于册案之东,文武百官侍立位于文武楼之北观礼。咚咚鼓声而起起,导驾官侍从官入迎。
浩浩荡荡,鼓声震天,人群中无一人喧哗。
众人屏息以待,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一个方向。
圣人自奉天殿而出,新人上丹陛之南。
沈灏一直柔声抚慰她:“不用紧张,你可以做好的。”
禾生也在心里头跟自己说,她一定可以做好的。
登上台阶,余光速速一瞄,望见底下万人站立,密密麻麻地,井而有序,气势恢宏。
禾生咽了咽,深呼吸一口气,回想那些日子教导嬷嬷教过的礼仪,以及临阵紧张的解压方式。
一呼一浅地,她努力稳住自己。
典仪高唱鞠躬,乐声从墙内传到墙外,自四面八方涌来。
禾生大大方方上前,四磕四拜圣人与皇后,转身至北,二磕二拜德妃,再转身至西,一磕一拜新郎官。
整个过程中,举止得当,没有一丝差错。
而后承制官宣制曰,圣人开金口,册封姚氏为平陵王之妃。
圣人的声音不大,说出来却似有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