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身影，乌黑的发丝，隐隐约约漂浮在水中，好像是谁蘸了墨汁随意泼洒的一副水墨丹青。
燕九心中一舒，轻轻扬起嘴角，也像他一样，毫不犹豫地下到了池子里。
那泉水果然温热，顿时洗去了身上一路而来的寒气，热气一丝一缕地钻进皮肤之中，逐渐凝成一股真气，在经脉中游走起来。
燕九顿时明白了凌长策要带她来这里的原因，这温泉果然不同一般，有些门道。
而进了池子她又忽然发觉了另一件事，原来凌长策竟是打定主意要做一个君子，她一进来，他就滑到了三步之外，不回头地背对起她来。
燕九不由低头看看自己，衣衫尽数被温泉水打湿，紧紧贴在胸前，黑夜中看来，还真有那么一点……
她又忍不住笑了，望了望他那挺拔瘦削的脊背，也沿着池壁寻了一个舒服的地方，坐了下来。
过程像上一次在荷花小船上时一样，只是这一次有了温泉水的辅助，精进的速度更是惊人。
燕九闭着眼泡在水里，一颗心全神贯注于内力的真气之上，对外面的事一概无所闻。真气行至最关键处，她几乎连自己此刻身处何地都忘记了。也忘记了时辰，唯独记得的，是不远处的那个人。
天地之大，风霜雨雪，却仿佛只剩下了他。唯有他的一丝气息，将她牵绊，让她能够在混沌之中不忘感受到自己。
一层……又一层！
天亮之前，燕九的内力竟然精进了两层，她流连于那混沌之中不愿出来，而耳边却又蓦地响起一个声音：
“我先走了。”
带着疲惫，又带着一丝欣喜，不是别人，正是凌长策。
燕九这才回过神来，想起了最近此刻的处境。然而等她睁开眼时，却只听到一阵风声，本来和她泡了一夜温泉的人竟已不见了。
她从池子里面站起来，一阵带着寒意的风倏忽吹过，一下子把她吹醒了——自己这浑身湿漉漉的，这么冷的天，要怎么回去？
然而一转头，她又笑了。凌长策这个人，真是细致周到，总是出人意料。
就在那池边不远处，竟放着两只火盆，洗漱用具和干净的衣物一应俱全。燕九摇头失笑，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真是来到了某个温泉之地，享受贵宾级待遇呢。
她便也不客气了，走出池子，将身上擦拭干净，换上了他替她准备的一套袄裙。
趁着熹微的晨光，仍沿着昨日来路回家去了。
一大早桐儿就发觉了燕九屋子里的异样。因着她总会因为各种事而深夜出门，桐儿也见怪不怪，只收拾了一番，替燕九铺好了床。
果然没过多久燕九便回来了，桐儿抬头一瞧，只见她神采奕奕，全然没有奔波了一夜的样子，再看身上竟然还换了一身衣服，不由更是惊奇，但她也知道不该乱问，因此只道:“九姐你回来了？床铺我都准备好了。”
但燕九却一摆手:“我不用睡，咱们吃早饭吧。”
桐儿心下更是惊奇，九姐莫不是在什么地方睡过了？还换了一套衣服，那头发明显是刚刚擦过的样子，她难不成还去沐浴了？
“这衣服，洗了吧。再给我找一套干净的来。”
桐儿一愣，赶忙去接下她递过来的包袱，一摸才发觉竟然湿淋淋的，九姐这一晚上，究竟都经历了什么啊……桐儿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愣着做什么呢？”
“哦，哦，换衣服是吧，我这就去……可是九姐，你身上这套不是挺好的么？”
好？燕九可不觉得，这一身从里到外就是凌长策替她准备的，连内衣也不例外，穿在身上一路走来，她总是无端觉得热，还是赶紧放起来吧。
见桐儿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燕九不由瞪了她一眼:“叫你去你就去，别瞎猜！”
桐儿吐吐舌头，嘿嘿一笑，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把这套衣服从里到外脱了下来，借着亮起来的天光，燕九才发觉，这些衣服不止是料子好那么简单。
精细的手工，繁复的绣样，贴身合适的剪裁，就好像是每一件都是按照她的吩咐，比量着她的身子做出来的一样。
这个凌长策……怎么会连她穿多大的衣服都知道？
再看那每一件的边角处都绣着的荷花纹样，和他给她的面具上的花纹如出一辙，燕九的心里忍不住淌过一丝不知名的暗流，嘴角也终究是忍不住，浮现了悠悠笑意。
燕九不觉得困，全都是一夜修炼的功劳，此刻她只觉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充盈的真气在全身上下不断游走，喷薄欲出。
趁桐儿去准备早饭的功夫，她走到门前，挑了一丈外的一根树枝，忽然抬手——
嗖——啪！
树枝应声折断，跌落在地，燕九盯着那树枝，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惊喜。
成了！她一直突破不了的这一招竟然在内力精进之后忽然练成了！从今以后，她再也用不着那些小石子了，她如今已可以不用借助外物，直接用真气点穴了。
这是她万万想不到的精进，就在一夜之间。燕九连忙又练了几招巩固，惊喜过后，静下心来，她才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他们俩一起修炼，她都精进如此，凌长策不知又会是怎样的一番突破？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拔下了头上的荷花簪打开里面的那颗石头看了看。
而与此同时，京城的另一个院落里，换了一袭青色衣袍的凌长策正坐在梅树下自己动手泡茶